三個月後，北極圈邊緣，“守望者”新建的曙光基地。
江淵站在觀測台上，看着極光在夜空中舞動。他手中的那枚銀幣已經被重新鑄造，正反兩面完美融合，再也分不清天使與惡魔。
“他還是很虛弱。”周雨薇走到他身邊，遞過一杯熱飲，“凱的身體雖然恢復了，但意識層面的損傷需要更長時間療愈。”
江淵接過杯子：“他能活下來就是奇跡。”
“是啊，而且是個拒絕了我們最好醫療方案的奇跡。”林琛也走了過來，無奈地搖頭，“他堅持要留在普通療養區，和其他康復中的克隆體在一起。”
江淵微笑：“他說那裏才是他該在的地方。”
楊守信坐着新型懸浮輪椅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身邊：“最新的全球監測報告顯示，‘淨化協會’的所有殘餘勢力都已瓦解。各國政府正在聯合清理他們留下的實驗室和設施。”
“總算結束了。”林琛長舒一口氣。
“結束？”楊守信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們，“對於戰士來說，和平有時比戰爭更難適應。”
周雨薇望向基地中心那棟特別的建築——“自由之民”之家，那裏居住着從南極基地救出的克隆體和他們的救助者。
“凱今天怎麼樣？”她問。
“在教其他克隆體畫畫。”江淵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他說想幫大家找到表達自我的方式。”
這時，警報聲突然響起，但並不是緊急警報，而是有重要通訊接入的信號。
楊守信接通通訊，臉色逐漸凝重。結束通話後，他轉向三人：“剛收到的消息。在清理‘淨化協會’遺留的北極實驗室時，發現了一個被封存的區域。裏面有令人不安的東西。”
“什麼東西？”林琛問。
“一個尚未啓動的‘淨化協議’終端，比我們在南極見到的更先進。”楊守信調出剛接收到的資料，“而且，它似乎一直在接收來自外太空的某種信號。”
江淵感到一陣寒意：“外太空？”
“是的，經過破譯，那是一種...召喚信號。”楊守信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信號源來自比鄰星方向。內容很簡單——‘種子已播種，等待收獲’。”
四人陷入沉默。極光仍在空中舞動，美得令人窒息，但此刻卻仿佛變成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周雨薇率先打破沉默：“所以，‘淨化協會’可能只是...某個更大存在的工具？”
“或者是一場測試。”江淵輕聲說，“測試人類是否值得繼續存在。”
林琛一拳砸在欄杆上：“我們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和平嗎？”
就在這時，凱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也許和平從來就不是一個終點。”
他坐着輪椅過來，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堅定：“而是一個選擇。就像我每天選擇醒來，選擇面對痛苦，選擇活下去。”
江淵走到凱身邊，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你說得對。”
他轉向其他人，目光掃過每一張面孔：“我們曾經爲了生存而戰，現在我們要爲生活而戰。不管來自地球還是星空，只要威脅到這份平靜...”
“我們就把它打回去。”林琛接上他的話，嘴角揚起熟悉的痞笑。
周雨薇已經打開隨身終端開始分析數據：“首先得搞清楚那個信號到底是什麼。楊教授，我需要訪問‘守望者’所有的深空監測數據。”
楊守信點頭：“已經給你開放最高權限。”
凱抬頭看向江淵：“我也能幫忙。Alpha留給我的不全是痛苦，還有一些...特別的知識。關於信號加密的方式，我似乎能理解。”
江淵看着眼前這群人——傷痕累累卻從未放棄的夥伴們。他拿出那枚融合的銀幣，這次沒有拋起，而是緊緊握在掌心。
“那麼，我們開始吧。”
遠方的星空中，某種未知的存在正注視着這顆藍色星球。而在北極的曙光基地裏，一群曾經拯救過世界的人，正準備再次守護他們的家園。
這一次，他們的敵人可能來自星辰大海。
但無論如何，他們已準備好做出自己的選擇。
曙光基地的深空監測中心內，周雨薇面前的屏幕上流動着無數數據流。凱坐在她身旁，偶爾指點着某些異常的信號模式。
“這個重復的脈沖信號...”凱虛弱地指着屏幕一角，“不是自然形成的。”
林琛湊過來看：“能破譯內容嗎？”
“正在嚐試。”周雨薇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飛舞，“但加密方式前所未見，不像是人類科技。”
江淵站在他們身後，目光凝重。楊守信操控輪椅靠近，低聲說：“我調閱了‘守望者’的絕密檔案。上世紀七十年代，有幾個大國曾接收到類似的信號，當時以爲是蘇聯的新武器測試。”
“結果不是？”林琛問。
“信號源最終被確定來自冥王星軌道之外。”楊守信調出一份泛黃的檔案，“當時的技術無法進一步追蹤，事件被列爲最高機密。”
凱突然身體一顫，眼中閃過一絲藍光：“等等...這個編碼結構...我‘認識’它。”
所有人都看向他。
“是Alpha殘留的記憶碎片。”凱按住太陽穴，表情痛苦，“這不是普通的通訊信號，這是一種...意識載體。”
周雨薇猛地站起來：“你是說，這個信號本身攜帶了某種意識？”
“更準確地說，是一個邀請。”凱閉上眼睛，努力從混亂的記憶中提取信息，“它在尋找合適的‘容器’。”
突然，基地的所有屏幕同時閃爍，顯示出一行陌生的符號：
「容器已確認。開始傳輸。」
“它鎖定了我們！”周雨薇驚呼，“防火牆正在被突破！”
林琛立刻啓動緊急開關：“斷開所有外部連接！”
“沒用的。”凱搖頭，“它不是通過網絡傳輸的...它是通過量子糾纏直接作用在意識層面的。”
江淵感到一陣熟悉的眩暈，與當初面對Alpha時如出一轍。他扶住控制台：“它在尋找我。Zero的基因是它的目標。”
觀測台外，極光突然變得異常明亮，色彩從常見的綠、粉變成了不祥的深紅與紫色。整個天空仿佛在燃燒。
“大氣層電離異常！”周雨薇看着監測數據，“某種能量正在改變地球的磁場！”
楊守信接通全球通訊網絡：“各國航天局同時報告，全球通訊衛星一個接一個失靈！不是故障，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接管了！”
基地的燈光瘋狂閃爍。在明滅的光影中，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形——不是全息投影，而是一種更加真實、更加令人不安的存在。
它看起來像是人類，但比例完美得不自然，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瞳孔，也沒有眼白。
“我們是收割者。”它的聲音直接在衆人腦海中響起，沒有使用任何語言，卻能被完美理解，“這個星球已被選爲試驗場。你們的表現...令人失望。”
林琛本能地舉槍射擊，但能量束直接穿過了那個身影，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物理攻擊無效！”周雨薇快速分析，“它似乎存在於另一個維度！”
“容器，”黑影轉向江淵，“你的基因標記顯示你是Zero的後裔。試驗場的管理權應當移交給你。”
江淵向前一步：“什麼試驗場？你們對地球做了什麼？”
“觀察。測試。”黑影的聲音毫無感情，“在宇宙的尺度上，文明如同朝露。我們播種，我們觀察，我們收割。這是永恒的循環。”
凱突然開口，聲音因恐懼而顫抖：“‘淨化協會’...他們的技術...是你們給的？”
“我們提供工具，觀察選擇。”黑影回答，“這個文明選擇了自我毀滅的道路。按照協議，我們將啓動淨化程序。”
全球各地的屏幕——手機、電視、電腦——同時顯示出一個倒計時：
72:00:00
“七十二小時後，淨化協議將全面啓動。”黑影開始消散，“珍惜最後的時光吧，Zero的後裔。這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結果。”
隨着黑影的消失，極光也恢復了正常的顏色，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屏幕上那個鮮紅的倒計時，提醒着每個人這不是噩夢。
會議室裏，五人面對這個前所未有的危機。
“所以，‘淨化協會’只是一場測試？”林琛難以置信，“而我們‘失敗’了？”
“不完全是。”凱輕聲說，“我從Alpha的記憶中讀到了一些碎片...收割者每五千年訪問太陽系一次，評估人類文明的進展。上一次，他們留下了基礎基因技術的藍圖。”
周雨薇接上：“而這次，他們發現人類用這些技術不是進化，而是自相殘殺。”
楊守信沉重地點頭：“所以他們判定我們文明走向了錯誤的方向。”
“判決已經下達，”江淵看着屏幕上的倒計時，“但現在不是認命的時候。”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夥伴們：“我們曾經戰勝過自以爲是的‘神’，這次也不例外。”
“問題是，怎麼戰勝？”林琛攤手，“我們連碰都碰不到它！”
凱突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也許...有一個辦法。”
所有人都看向他。
“收割者不是以實體形式存在的，他們是純意識生命體。”凱解釋道，“要對抗他們，必須在意識層面作戰。”
周雨薇皺眉：“但我們只是普通人類...”
“不完全是。”凱看向江淵，“你有Zero的基因，我有Alpha的殘留意識。如果我們聯合所有人的意識力量，也許能創造一個足以與他們對等的意識戰場。”
楊守信若有所思：“理論上可行，但風險極大。如果失敗，所有人的意識都可能被永久困在意識空間，或者直接消散。”
“比起七十二小時後全人類滅絕，這個風險值得冒。”林琛毫不猶豫。
江淵走到凱身邊，握住他的手：“我們曾經各自爲戰，然後我們學會了並肩作戰。現在，是時候完全融合我們的力量了。”
周雨薇站起來：“我需要時間準備意識連接設備。林琛，幫我。”
楊守信操控輪椅轉向控制台：“我來協調全球剩餘的通訊網絡，確保在你們行動時，盡可能多的人能接收到真相。無論結果如何，人類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
倒計時在屏幕上無情地跳動着：
71:59:01
在基地最深層的實驗室裏，四人躺進新改造的意識連接艙。凱的輪椅被固定在中央，作爲意識網絡的樞紐。
“記住，”周雨薇在連接前最後叮囑，“在意識空間裏，你們的信念就是最強大的武器。相信彼此，相信人類的價值。”
江淵看向身邊的夥伴，微微一笑：“準備好了嗎？”
林琛咧嘴一笑：“早就等不及要揍那些自以爲是的星際混蛋了。”
凱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以人類之名。”
周雨薇按下啓動按鈕。
強烈的白光吞沒了所有人的意識。
在外面的世界，楊守信通過殘存的通訊網絡向全球廣播：
“致所有能聽到這條信息的人：我們並非孤獨存在於宇宙中，但我們也絕非任何高等文明的試驗品。此時此刻，有一群勇敢的人正在爲整個人類的未來而戰。無論你們身在何處，無論你們信仰什麼，請與他們同在。請相信，人類值得一個更好的結局。”
天空中，極光再次開始變幻，但這一次，它們匯聚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形態——如同無數只伸向星空的手，代表着一個種族不屈的意志。
而在意識空間的深處，一場決定人類命運的戰爭，剛剛拉開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