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掃描光束如同實質的枷鎖,刺皮膚痛,更帶來一種精神上的強烈壓制感,讓我調動任何一絲超凡力量的企圖都瞬間潰散。兩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穩穩地指着我,持槍者眼神冰冷專注,沒有絲毫動搖。
完了。所有的掙扎,所有的計算,在專業的、有針對性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
我沒有做無謂的反抗,緩緩舉起了雙手,那枚剛剛到手、還殘留着一絲冰涼觸感的符文薄片,從無力的指尖滑落,“啪”地一聲輕響,掉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一名技術人員迅速上前,用一個閃爍着微弱藍光的特制鑷子小心翼翼地將薄片夾起,放入一個鉛灰色的密封盒中。另一人則上前,用一種非金屬的、帶着微弱能量波動的束縛帶將我的雙手反銬在身後。束縛帶收緊的瞬間,我感覺自己與體內那本就微薄的、源自“巫”的力量的最後一絲聯系也被徹底切斷。
我被粗暴地推搡着,離開了警報聲大作的證物室,穿過幾條潔白無塵、燈光冷冽的走廊,最終被押進一間四壁皆由某種啞光銀白色金屬構成的狹小房間。房間內除了一張固定在地面的金屬椅子和牆角一個不起眼的通風口外,空無一物。門在身後無聲地關閉,將一切聲音隔絕。
絕對的寂靜。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我被單獨留在這裏,如同被遺棄在宇宙的角落。手腕上的束縛帶傳來持續的、低頻率的能量脈沖,讓我無法集中精神,更別提嚐試溝通那危險的魂穿能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爲下一次強制魂穿倒計時。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沒上來。落在這群顯然專門處理“異常”的人手裏,他們會怎麼對付我?一個“高度污染”的樣本?切片研究?還是直接“清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分鍾,也許有一個世紀,金屬門再次無聲滑開。
一個穿着合體深灰色西裝、看起來約莫四十歲上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氣質儒雅,像是一位大學教授或高級工程師,與這個地方冰冷高科技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唯獨那雙眼睛,銳利得如同手術刀,仿佛能剝開一切僞裝,直刺本質。
他手中拿着一個輕薄的電子平板,身後並沒有跟着警衛。他隨意地拉過那張金屬椅子,坐在我對面,目光平靜地打量着我,仿佛在觀察一件有趣的出土文物。
“顧徉先生,”他開口,聲音溫和,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爲……第42號異常精神投射體?”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第42號?!這個編號……來自那頁預言手稿!
他注意到了我的反應,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看來你知道這個編號的意義。這很好,省去了我不少解釋的功夫。”
“你是誰?”我的聲音幹澀沙啞。
“陳深。暫時負責這個臨時站點的管理工作。”他推了推眼鏡,“你可以理解爲,我是‘第七辦公室’在本地區的負責人之一。”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觀察你有一段時間了。從張明遠教授的異常死亡,到他筆記裏提到的‘高頻率不穩定躍遷樣本’,再到博物館那場精彩的、但也極其魯莽的能量宣泄……當然,還有今晚這次不算成功,但勇氣可嘉的潛入。”
我的後背滲出冷汗。他們竟然知道這麼多!
“你們……一直看着我像個小醜一樣掙扎?”
“觀察,而非觀賞。”陳深糾正道,語氣依舊平淡,“我們需要數據,需要了解像你這樣的‘自然覺醒污染者’的行爲模式、能力極限以及……最終的歸宿。”
“歸宿?”我捕捉到這個危險的詞。
“是的,歸宿。”陳深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你應該已經有所察覺。頻繁的、不受控的跨維度精神投射,以及在本世界強行驅動異種能量,會對你的主體意識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那些龐雜的記憶碎片正在侵蝕你,將你推向兩個極端:要麼,情感剝離,理性絕對化,最終成爲一台只有計算、沒有‘人’味的冰冷機器;要麼,意識在無數人格碎片的沖突中徹底崩潰,變成一個失控的、危險的瘋子,最終引來‘清理單元’的徹底抹除。”
他的話像冰錐一樣刺入我的心髒。我想起自己之前那種近乎非人的絕對冷靜狀態,想起那些越來越清晰、幾乎要喧賓奪主的異界記憶……他說的,恐怕是真的。
“你們……想怎麼樣?”我聲音顫抖。
“第七辦公室的職責,是研究、監控並盡可能控制一切非自然現象,維護社會穩定。”陳深道,“對於‘污染者’,我們通常采取收容研究的態度。畢竟,你們本身就是最珍貴的研究樣本。”
收容研究……果然如此。
“但你和我們之前接觸到的所有樣本都不同。”陳深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感興趣的光芒,“你的污染程度極高,躍遷頻率和混亂度前所未見,但你至今仍保持着相對清醒的主體意識,甚至……你似乎能一定程度地引導那種原始而狂暴的力量,盡管方式粗糙且代價巨大。這很特別。”
他身體微微前傾:“我們嚐試過很多方法,試圖安全地復現或控制這種力量,但幾乎都失敗了。我們缺少最關鍵的‘鑰匙’——像你這樣的、能夠真正與異維度產生深度共鳴的‘載體’。強行注射記憶碎片或能量引導,只會制造出怪物或死人。”
“所以,你們抓我,是爲了把我當成鑰匙?還是切片研究的標本?”我冷笑,試圖掩飾內心的恐懼。
“那取決於你的選擇,顧先生。”陳深的聲音帶着一絲誘惑,“我們可以幫你。幫你控制那日益增長的記憶洪流,幫你找到避免意識崩潰或被‘清理’的方法,甚至……幫你更好地理解和運用你身上那種‘不同’。”
他指了指我左臂的疤痕:“而非像現在這樣,只能用自殘般的方式,竊取微不足道的力量,然後被‘獵犬’追得如同喪家之犬。”
“代價呢?”我冷靜地問。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合作。”陳深吐出兩個字,“成爲第七辦公室的‘特殊顧問’,在一定監管下,配合我們的研究。你的知識和……體質,對我們很有價值。相應地,你能獲得庇護、資源,以及……活下去的機會,以一個相對‘人’的身份活下去的機會。”
他看了一眼電子平板上的時間:“你的下一次‘躍遷’快到了吧?按照我們的數據推算,就在午夜12點整。在這裏,在我們的屏蔽場內,那次躍遷可能會被極大程度的抑制,甚至……中斷。這或許是你擺脫這個詛咒的第一步。”
抑制?中斷魂穿?
我的心猛地一跳。這無疑是巨大的誘惑。這無盡的、被迫的穿越,早已讓我身心俱疲。
但,真的能信任他們嗎?從一個牢籠,跳入另一個看似更舒適的牢籠?所謂的“合作”,恐怕與“奴役”無異。而且,他們真的能對抗那冥冥中操控一切的“觀測者”嗎?
就在我內心激烈鬥爭之時——
嗡……
一種極其熟悉、卻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強烈的剝離感和眩暈感,毫無征兆地猛然襲來!
時間還沒到!怎麼會?!
陳深臉色微微一變,猛地看向牆壁上某個隱藏的指示燈,只見那指示燈正由綠轉黃,劇烈閃爍!
“不對勁!屏蔽場受到強烈幹擾!他的能量讀數在暴走!”他對着衣領處的麥克風急促說道。
那股力量粗暴地攫住了我的意識,要將它從這具軀殼中硬生生扯出去!但與此同時,房間四周的銀白色牆壁猛地亮起復雜的幽藍色符文(與“隼”使用的相似,但更復雜、更具壓制性),試圖強行穩定住我的精神體!
兩股巨大的力量以我的身體爲戰場,瘋狂拉扯!
“啊——!”我發出痛苦的嘶吼,感覺靈魂都要被撕成兩半!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破碎,陳深冷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正大聲下達着某種指令。
但一切聲音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在意識徹底被拖入黑暗與混亂之前,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