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風凜冽。
我們師兄弟幾人,攙扶着依舊昏迷的大師兄,踉蹌地逃離了鎮遠鏢局,躲進了津門城外廢棄的義莊。殘破的棺槨和積年的灰塵構成了我們臨時的避難所,空氣中彌漫着腐朽和絕望的氣息。
師兄們驚魂未定,或癱坐在地,或低聲啜泣,大師兄微弱的呻吟更是揪着每個人的心。
我靠坐在一根腐朽的柱子下,左臂的舊傷和虎口的崩裂依舊火辣辣地疼,但更痛的,是心裏。
師父那雙決然赴死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腦海裏。他將鎮遠拳的未來,將師兄弟們的性命,全都壓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卻只能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逃出來。
不甘!憤怒!無力!
各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內心。屬於林小七的少年血性與屬於顧徉的冰冷理智劇烈沖突,最終融合成一種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熾熱決心!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不能讓師父一個人面對!郭閻王……必須付出代價!
強烈的情緒激蕩下,我下意識地嚐試調動那在現實世界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引動的精神力,去感知,去溝通這個世界——
嗡!
一種截然不同的反饋瞬間涌來!
這個世界的“能量”……無處不在!它們並非像“巫”世界的自然靈力那般狂野而需要溝通,也不像現實世界那般沉寂而需要“符文”強行撬動。它們更像是一種……彌漫在天地間,更傾向於融入肉身氣血之中的活性粒子!
我甚至能“感覺”到,隨着我的呼吸,一絲絲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或許該稱之爲“元氣”或“氣血能量”?)正自然而然地順着口鼻,融入我的四肢百骸,緩慢地滋養、修復着身體的損傷!
不需要符文!不需要獻祭!這個世界本身,就允許甚至鼓勵個體吸收和儲存這種能量,用以強化自身!
這個發現讓我心髒狂跳!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在這個世界,我或許可以走出一條完全不同的超凡之路!一條專注於開發自身潛能、無需依賴外物或承受反噬的道路!
狂喜之下,我猛地想起了師父鄭重交給我的那個油布包。
我顫抖着手(因爲激動而非虛弱)將其打開。裏面是兩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的古籍——《鎮遠淬體訣》、《八極崩拳概要》,還有一疊師父手寫的、密密麻麻的心得筆記。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鎮遠淬體訣》。
開篇並非直接招式,而是闡述一種呼吸吐納、搬運氣血、打熬筋骨的法門,引導修行者如何更高效地吸收天地間的“元氣”,煉化爲自身的“氣血”,從而由內而外,逐步強化體魄,最終達到“筋骨雷鳴,氣血如汞”的境界。
上面的文字和圖解,在我眼中仿佛活了過來。
以往無數次魂穿帶來的龐雜知識碎片中,關於人體結構、力學、甚至一些粗淺的能量引導概念(盡管體系不同),此刻都成了理解這本淬體訣的最佳注解。
我的大腦如同高效運行的超級計算機,飛速地解析、整合、理解着其中的奧秘。那些對普通學徒來說晦澀難懂的關竅、行氣路線,我幾乎一看便懂,一思即明!
這……這就是多次魂穿、意識被龐雜記憶磨礪後的另一個好處嗎?超強的學習、理解和推演能力!
我完全沉浸了進去,無視了身體的疲憊和傷痛,按照淬體訣的法門,開始嚐試第一次正式的修煉。
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而富有某種獨特的韻律。意識沉入體內,努力引導着那絲絲縷縷融入身體的“元氣”,按照訣要記載的特定路線運轉。
起初生澀艱難,元氣如同不聽話的溪流,四處亂竄。
但很快,憑借着強大的精神控制力和對身體的細微感知(這也得益於魂穿帶來的意識強化),我逐漸抓住了那絲感覺!
元氣開始被馴服,緩緩匯入經脈,融入氣血之中。所過之處,肌肉的酸痛和疲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解,虎口的傷口傳來麻癢的感覺,似乎正在加速愈合!
一種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感,開始從身體深處重新滋生,遠比之前那一次不受控制的爆發更加凝實、更加可控!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兩個時辰,也許更短。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雖然身體依舊消瘦,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盈的活力和強大的自信!
我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骨節發出清脆的爆響,一股遠超從前的力量在肌肉纖維中涌動!
淬體訣,入門小成!
這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連我自己都感到震驚!
這就是天賦(被誤認爲的)+ 超強理解力 + 這個世界優越的能量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嗎?
狂喜之後,一個念頭猛地闖入腦海:魂穿時間!
我猛地抬頭看向義莊破損的窗外,天色依舊漆黑,但根據體內的生物鍾判斷,現實世界的午夜12點早已過去!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被強行拉回現實世界?
沒有那熟悉的剝離感和眩暈感!我依舊清晰地停留在這具身體裏,停留在這個民國武道世界!
是因爲……我正在深度修煉,自身能量與這個世界的“元氣”高度交融,暫時“欺騙”或者說“抵抗”了那強制躍遷的規則?還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本身就更加強大,對那種跨維度拉扯產生了幹擾?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這意味着,我擁有了更多的時間!在這個相對“安全”(暫時擺脫現實世界獵犬和第七辦公室追捕)且能快速提升實力的世界,擁有更多的時間!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瞬間在我心中成型。
郭閻王!你等着!
我猛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氣血譁啦啦流動,發出細微卻有力的聲響。
“師兄弟們!”我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瞬間吸引了所有惶恐不安的目光。
“大師兄需要藥材救治,師父還在鏢局生死未卜!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裏!”
“小七……你……你想幹什麼?”五師兄怯生生地問。
“我要殺回去!”我的目光掃過他們,斬釘截鐵,“但不是去送死!給我一點時間,你們照顧好大師兄,藏好自己。等我回來!”
“小七,你別沖動!郭爺他們人多勢衆……”三師兄急忙勸阻。
“相信我。”我打斷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決絕,“師父把鎮遠拳的未來交給了我,我就絕不會讓它斷送在我手裏!有些債,必須血償!”
我沒有再多解釋,拿起那本《八極崩拳概要》和師父的心得,再次走到角落,爭分奪秒地翻閱起來。
拳法招式,發力技巧,殺招狠手……圖文並茂的內容再次被我飛速吸收、理解、模擬推演。
時間緊迫,我無法細致修煉,但求最快速度掌握其精髓和發力方式,能與剛剛入門的淬體訣氣血力量相結合!
體內的氣血隨着我的意念開始加速運轉,仿佛在回應着我的憤怒與殺意。
當東方天際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我合上了拳譜。
基本的拳架、核心的發力方式、以及幾式最狠辣的殺招,已然印入腦中,只待實戰檢驗!
我站起身,體內氣血奔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看了一眼依舊擔憂卻不敢上前打擾的師兄弟們,以及昏迷的大師兄,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推開義莊破舊的門,身影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目標:鎮遠鏢局。
目標:郭閻王!
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掙扎,而是……狩獵的開始!
屬於武道世界的超凡力量,在我體內蘇醒了。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飽經磨礪的靈魂,將賦予它最致命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