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從軒轅燼的院子裏出來,快步穿過庭院...
她一邊走一邊用力擦拭着唇角的血跡,只覺得滿口都是鐵鏽般的腥甜,惡心的很。
嘴唇都咬破了......
“混賬東西!!”她低聲咒罵,指尖撫過被咬破的下唇,刺痛感讓她更加惱怒。
“這臭男人就是條咬人的瘋狗!!!”
真是欠抽!!!
夜深人靜,冷凝霜越想越氣,腳步不由得加快,黑色衣裾在夜風中翻飛。
就在她即將走到院門口的刹那——
面前粗壯的桃樹下緩緩走出一道深藍色的俽長身影。
冷凝霜驀地頓住腳步,她警覺的眯了眯眼,右手已按上腰間軟長鞭。
待月光傾灑,照亮來人的面容——眉眼清俊,氣質溫雅,俊美如玉,正是白日裏茯苓口中那抱病稱恙一直未出現的顧太傅。
也是冷凝霜曾經的恩師,顧青雲。
亦是她那位未婚駙馬爺陸驍野的表兄。
顧青雲靜靜地站在樹下,藍色的廣袖對襟長袍在夜風中輕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一詞在他的身上,完美的體現了出來...
冷凝霜看清眼前之人,撫鞭的右手放了下來。
她紅唇勾起一抹嫵媚的弧度,眼底卻凝着寒霜。
“顧太傅不是告病休養了麼?”
“怎的深更半夜還有雅興出來賞月?”
“公主,”顧青雲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她咬破的唇角,眸光一瞬暗了下去,袖中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緊,面上不顯。
他神情冷淡,語氣平靜:“那敵國質子並非善類...”
“殿下當心引狼入室,反被利齒所傷。”
冷凝霜冷笑出聲,語氣刻薄:“顧太傅此刻是以什麼身份來告誡本宮呢?”
她緩步逼近,每一步都似踏在人的傷口上:
“是當年的悉心教導本宮的恩師?”
“還是如今公主府的面首?”
“亦或是......”
“本宮未來夫婿的......表兄?”
顧青雲垂眸不語,月光在他清瘦的脊梁上投下孤寂的影。
許久,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冷凝霜,幽深的眼眸是沉澱着化不開的墨色:“公主希望臣是什麼,臣便是什麼...”
冷凝霜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神裏的寒意愈盛:“顧青雲,你不恨我麼?”
“若不是本宮強行將你囚在公主府後院,新帝登基,你本該是受萬人敬仰的一朝帝師。”
“是本宮...親手斷了你的青雲路......”
顧家與鎮國將軍府陸家乃是姻親,陸家有帝王忌憚的兵權,若是顧家再出一位執掌朝堂的帝師,那這大夏江山,來日便是他人的囊中之物。
顧青雲抬眸看她,眼底情緒翻涌,最終只化作唇邊一抹苦澀的弧度。
“公主本就是翱翔九天的鳳凰...”
“鳳凰浴火,方能涅槃重生。”
他忽然向前一步,聲音輕得像落雪:
“也許,臣這一生,注定就是來承載殿下的......”
“青雲,只是爲公主殿下鋪就的一條青雲路。”
“臣留在公主府,也不是因爲被困...”
他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而只是因爲......公主。”
因爲,這裏有你。
若說冷凝霜當年能從一個冷宮任人欺凌的公主,走到今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位置,這一路走來,除了那人拼死掙扎,心狠手辣的自己...
另一個,便是後來用心教導她權謀和帝王術的先生——顧青雲。
對於顧青雲,冷凝霜的內心情感是復雜的,可謂有年少傾慕,也有恨......
彼時,少女懷春,心事難訴,只在宣紙上悄悄寫滿了那個名字。
可後來,也是那個人親手碾碎了那一張張寫滿的宣紙,也徹底碾碎了少女的年少綺夢。
他冷漠的告訴她:人心難測,站在高位上之人,便要學會永遠不要相信他人。
哪怕這個人......是他。
他說,‘顧青雲’這三個字......
生來便是爲殿下鋪就的青雲路。
可如今,他又說:臣留在公主府,不是因爲被困。
而是因爲她。
呵呵呵......
果然,男人的話,沒有一句能聽。
此時,月影西斜,破碎的月光在顧青雲清瘦的肩頭流淌...
冷凝霜凝視着他,忽然低低笑了,笑意不甚諷刺。
她說:“顧青雲,是你教本宮的...”
“人心難測......”
“哪怕這個人,是你。”
“所以,你如今說的每一個字,本宮都不會信。”
夜風拂過冷凝霜鬢邊碎發,也吹冷了她眸中最後一絲溫度。
“你說,你留在公主府是因爲本宮,可你別忘了......”
“當初,在朝堂上諫言讓本宮替換冷月華下嫁給陸驍野的...也是你。”
顧青雲心中一窒,面無波瀾:“公主若想要大權(兵權)在握,陸驍野的確是最合適您的駙馬人選。”
冷凝霜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是麼?”
她眼尾挑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先生還以爲,自己像從前那般,很了解我?”
“可惜先生猜錯了......”
“如今的我,早不是當年那個胸懷野心的冷宮孤女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說着,冷凝霜紅唇勾起一抹糜豔的笑容,聲音裏帶着刻意的放浪,“大夏長公主,只是個沉迷男色的荒淫毒婦!”
“哈哈哈......”
顧青雲看着她,緊皺了眉頭。
他還未開口,卻見冷凝霜停止了笑,忽然湊近他耳畔,呵氣如蘭:“先生不是一直好奇,我爲何偏要留下那敵國質子?”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他心口的位置,語氣甜得發膩:“因爲他生得好看啊......”
“本宮就愛他那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