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雲的呼吸驟然停滯，只覺冷凝霜指尖輕輕劃過的那片心口仿佛被無形的利刃刺穿。
他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公主.......”
話音一出，便被冷凝霜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她的食指輕輕按着顧青雲的唇，染着蔻丹的指尖抵在他微涼的薄唇上，帶着幾分曖昧纏綿的意味。
“噓——”冷凝霜目光狡黠的看着他，眼波流轉間皆是嫵媚風情。
“本宮今夜心情好，不想聽太傅大人的那些說教。”
說罷，指尖順着他的唇線緩緩下滑，最終停留在他的喉結上...
顧青雲閉上了雙眼，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
冷凝霜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涼薄，下一瞬卻是毫不留戀的抽身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顧太傅學貫古今，胸有乾坤...”她聲音平靜無波，“屈居在本宮府中這方小小後院，實在是明珠蒙塵。”
冷風輕撫，月光勾勒出她冷漠絕情的側顏。
“本宮已上奏，舉薦先生出任帝師，輔佐聖上。”
冷凝霜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卻重如千鈞：
“還望先生此去......莫要辜負本宮這番'美意'。”
顧青雲心頭的猛地一震，再睜開眼時，眸中翻涌的情緒已凝成深不見底的寒潭。
“公主這是......要趕臣走？”
他喉間生澀，聲音嘶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碎而出。
冷凝霜腳步未停，唯有夜風送來她不帶溫度的回答：“太傅說笑了，本宮這是......送你青雲直上。”
聞言，顧青雲面色一怔，旋即他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裏帶着幾分蒼涼：
“好一個青雲直上......”
衣袖下，那雙骨節如玉的手，已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可臣不願！”
“公主可曾想過——”顧青雲望着她決絕的背影，聲音輕得像嘆息，“臣想要的或許並不是位極人臣......”
而是......
守一人。
後面的話語終是消散在冷風裏，無法言說。
彼時，走到院門口的冷凝霜停了腳步，可依舊沒有回頭。
“顧青雲，”她開口，語氣冷得似冰，“你想要什麼，本宮並不在意。”
說着，她指尖漫不經心地卷着鬢邊垂落的發絲，輕笑出聲：
“你只需明白，本宮想要什麼。”
“還有啊...”
“公主府的面首個個年輕俊美，都是不足弱冠的少年郎。”
“而你——”
“年紀大了，皮相也不復當年風采......”
“又憑什麼覺得...本宮會非你不可？”
“與其相看兩生厭，先生不如...另謀高就。”
顧青雲的脊背猛地僵直，看着她纖細的背影，說不出的苦澀。
“原來......是這樣啊。”
他忽然低笑出聲，眼底最後一點光寂滅了。
“是臣......僭越了。”
其實，算起來，顧青雲也不過年方廿四，逾弱冠而近而立，正是盛極時。
他從不後悔當年教她帝王心術和冷硬心腸...
只是後悔，在說完“人心難測，四時易變，這世間無人可信”後，刻意補上的那句：
“殿下，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臣。”
如今想來，那一點私心，是作繭自縛。
顧青雲唇角牽起一絲極淡的苦笑，他緩緩躬身，行了一個標準到刻板的臣禮：
“公主，放心...”
“臣，謹遵公主教誨。”他垂眸，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半分情緒。
“日後，必定謹守臣節，恪盡師責，盡心輔佐陛下，絕無二心！”
字字清晰，字字有力。
尤其，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
似保證，也似承諾。
夜色沉沉，一片寂靜。
冷凝霜背對着他，彎起了唇角，冷淡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如此...最好。”
說罷，她便直接抬腿踏出了後院，沒有任何的停留。
顧青雲站在原地，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風穿過樹梢，帶來“沙沙”的聲響...
顧青雲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就憶起當年，他在宮中傳道授業時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