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褚晨宇回話,對面的電話已經掛斷,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南風心裏門兒清,周三晚上,李岩會去她家——不,是他們的家。
次日中午,忙完手頭的活兒,趁着陽光正好,南風發了條朋友圈,配了張洛城地標風景照,照片裏她比着耶,笑得明豔又鮮活。
嘿,她還真佩服自己這腦子,P圖沒學多久,倒也手到拈來。
她鮮少發動態,沒一會兒就收到不少點贊,十分鍾後,果然看到了李岩的點贊和評論:“親,出差好玩嗎?”
“不好玩,累成狗!”南風回得幹脆。
也是那個中午,她路過一家漢堡店,聽見一個外賣騎手接單,還笑着說自己就是送外賣的,奈何時間緊、家裏沒人給孩子做飯,只能下單讓別人代送。
南風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有了個主意。
她打開同城快購軟件,把該買的東西一一加進購物車,卻沒點擊發送,畢竟還沒確定最佳時機。
臨近晚上七點,南風又點開定位儀APP。褚晨宇的車停在濱河小區,這個點,他該是在褚母那兒吃晚飯。
她索性給婆婆打了個電話,問問老兩口的身體情況,臨掛電話,順口問了句晚上吃的什麼。
“晨宇點的紅燒肉,你爸點的絲瓜炒蛋……”電話裏,還能聽到公公隔空叮囑她注意休息、早點回家。
聽着公婆的關心,南風心裏難免有些落寞。這場暗戰裏,她在暗,他們在明。
是非對錯難論,褚晨宇或許錯了,但褚家的長輩,沒做錯什麼。
南風在酒店裏盯着手機綁定的實時監控:車停在地下車庫沒動,家裏的監控是夜間模式,只有小卡在客廳裏時不時轉圈。
她躺在酒店大床上犯嘀咕:“今天,李岩真會去嗎?”
躺着無聊,趙南風忍不住預判後續:要是李岩去了,她回去抓現行,他們大可以說是朋友聚會;要是李岩晚上不走,那自然最好,可萬一她走了呢?
想到這兒,南風又琢磨着怎麼才能抓實把柄,隨即點開同城閃送,確認了訂單,還特意打電話跟配送員說,把東西放在兩家住戶門外的中間位置。
晚上八點,監控裏,褚晨宇在客廳看手機,約莫十來分鍾後,他去了洗漱間,出來後依舊一直盯着手機。
八點二十分,南風在監控裏看到褚晨宇往門口走,緊接着就聽到他帶着低吼的聲音:“你聲音小點!這是家裏,有監控!”
監控裏看不到人,只聽見李岩壓低聲音質問:“褚晨宇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你別太急功近利行不行?”
兩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趙南風正想錄屏存證,屏幕卻突然黑了——監控斷網了。
她心猛地一沉,呵,來了。家裏監控顯示不在線,肯定是被拔了插頭。
她看了眼快送位置,離她家還有三公裏。趙南風立刻抓起外套下樓,翻出婆婆張雪英的電話。
坐進車裏,指尖輕輕敲着方向盤,她一邊打方向,一邊撥通婆婆的電話,語氣平和:“媽!我給你和爸網購的蛋白粉送錯地址了,快遞送到我們家門口了,你跟爸去拿一下吧?”
“晨宇呢?”張雪英問道。
“我剛才打他電話沒接通,估計是睡了!主要這蛋白粉挺貴的,被人拿走就可惜了。”
“那行,我現在就過去!”
“媽,你跟爸一起吧,晚上樓道那燈有點神經病,時好時壞的。”
“好哩!”
“媽,還有貓糧,也是一塊到的,都放門口了,你順便拿進去。”
張雪英樂呵呵地應下,轉頭喊客廳裏看紅劇的老爺子:“走吧,你兒媳婦給我們買了蛋白粉,發錯地址放晨宇他們門外了。”
“叫晨宇拿進去不就行了?”老爺子嘟囔。
“晚上吃了飯也走走,南風都走幾天了,我去給小卡換換貓砂。”張雪英心裏還掛念着貓。
南風太了解張雪英了——特意選了送貨上門,就是摸準了婆婆從不浪費,對價格不菲的蛋白粉絕不可能置之不理。
十月的夜,帶着涼意。趙南風稍稍降下點車窗,涼風灌進來,讓人打了個寒戰。
今天是她“出差”回歸的日子,沒跟媽媽、妹妹打電話,也沒找派出所,抓奸在床,想來該是場挺刺激的戲碼。
從酒店到濱河小區,八分鍾車程。
運氣好的話,她能在公婆的見證下,抓到老公和閨蜜的現行;運氣不好,她也不過是個中途回家的出差女人。
還好一路綠燈,她把車停在小區大門口路邊,倒也不急着進去,先整理了下衣裳。今天的她,得體大方,連頭發都梳得幹幹淨淨。
南風忍不住琢磨:進去了會打架嗎?誰打誰?公婆會幫誰?這才十來分鍾,他們應該還沒走吧?
幾天沒回,南風覺得小區裏的樹都禿了不少,往日稀疏的樹葉聲也淡了些。電梯按下4樓鍵,她心裏又緊張又忐忑。
這就是一場賭局,要麼絕地反擊,要麼暗地求生。
“嘀”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趙南風出電梯前,瞥了眼鏡面裏的自己:頭發微長,皮膚白皙,五官還算周正,只是眉眼裏藏着幾分哀戚,活脫脫一個死氣沉沉的中年女人。
出了電梯右轉,就是405和406兩戶。她住的406門正半開着,門口沒看到快遞,屋裏只開了一盞燈,不算明亮。
瞥見婆婆已經把快遞提進屋,正坐在茶幾旁分東西,公公扶了扶眼鏡,指着一袋3公斤裝的黃色包裝:“這包是貓糧,那包是蛋白粉。”
張雪英拿起貓糧,往陽台小卡的房間走。趙南風在門口站了二十秒,屋裏只有公婆,沒看見褚晨宇,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她走進屋,喊了聲:“爸,媽!”
褚父回頭:“南風,你回來了?”
張雪英也笑着迎上來:“南風,你咋這時候回來了?你爸不戴眼鏡,根本分不清哪包是貓糧。”
南風順着話頭說:“看來爸得換副眼鏡了。”
她走上前,指着蛋白粉跟褚父說:“爸,你和媽每天沖一杯,這個能補鈣。”
說話間,南風瞥了眼監控插頭——插頭還在,只是插座的電源關了。
而屋裏的褚晨宇,此刻只剩一個念頭:大意失荊州。
這是李岩第一次來家裏找他,偏偏,他爸媽來了。
幾分鍾前,他和李岩還在屋裏爭吵。
李岩說,她弟弟確實給南風發過郵件,她認,但第二次那事,根本不是她弟幹的。
褚晨宇怪李岩不給自己時間,逼得太緊,太緊了他也沒法跟父母開口爭取。
兩人吵到急眼,李岩喊着要分手。
褚晨宇也來了氣:“分就分,誰不分誰是孫子!”
李岩氣鼓鼓地往外走,快到門口時,還是被褚晨宇拉住,一把拽進懷裏。
正當他想再做點什麼,門鎖突然有了動靜,門外傳來老兩口的聲音:“不是這把鑰匙,是貼了標紙的那把。”原來是褚父拿錯了鑰匙。
媽媽在客廳喊了他一聲,他慌忙應道:“我已經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