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智沒有睡好,一上午也沒提起精神。
她有頭疼的毛病,睡不好就會頭疼,頭疼更睡不好。
於是等吃完午飯,睡了個午覺後,才開車帶着梁奶奶去了家具城。
只要她在家,梁奶奶也願意的話,她都會開車帶着梁奶奶去外面轉轉。
她這幾年工作攢了一點錢,正好油車現在便宜,索性一步到位,年初買了一輛奧迪Q5。
好處就是沒有再換車的必要,她確實沒錢了,現在手裏的全部存款加起來還沒有20萬。
她安慰自己,幸好沒有房貸車貸,也不用結婚養家,窮點也沒什麼,實在不行天天吃食堂。
梁奶奶穿戴一新,陪着談智去買床。
“新新啊,你這個車好,很大很寬敞,這樣以後下雨下雪,你上班也方便。”
談智笑起來,但沒有解釋。
其實她買這車的初衷真不是爲了這個,她是想着老人家腿腳不利落,很少出門,她買輛車更方便。
梁奶奶七十多歲了,她能多盡點心力,就不會偷懶,也不會想着省錢。
她沒錢,所以省錢對她沒意義。
到了家具城,談智挽着梁奶奶去幾個品牌店,慢慢看。
等看到第三家店,談智試了一款還不錯的床,準備去看床墊時,遇到了一個熟人。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這麼碰巧,微微愣了一下才開口。
這次於老板認認真真介紹了自己,“於先,昨晚多謝你照顧生意。”
談智也很詫異,居然在這遇到了於老板,但聽他這樣說,談智只笑笑沒吭聲。
這位於老板顯然不是茶行老板這麼簡單的身份,說什麼多謝照顧生意,太虛假了。
於先昨晚在談智走後,便打發黃毛去香樟花園把談智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喊她什麼,索性不喊了,直接問,“來買家具嗎?”
談智點頭,“是的。”
意識到談智有點冷漠,黃毛怕老大冷場,問談智,“美女,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們街前街後的,通個姓名啊,以後好交流。”
如果梁奶奶昨晚沒說方老板的兒子跳樓走了,談智還會說下姓名,但有了這一茬,她怎麼想心裏都不舒服。
這個於先即使不是債主,也差不了多少,網絡賭博這一類案件,幕後之人沒多少清白的。
昨晚睡覺時,談智還在想,幸好於老板否認了姓林這件事。
如果於老板真是林與謙,還真讓談智難做。
小時候的玩伴變成了如今謀財害命的非法之徒,他們站在彼此的對立面,再見的結果,不是監獄裏就是法庭上,該怎麼去懷念那些年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的童真歲月呢。
談智抬眼去看於先,後者一件白色背心,一件米色襯衫套在外面,一條藍色牛仔褲,倒像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一樣。
於先也在打量她。
談小新比小時候好看多了,一張臉又白又嫩,杏眼含笑,氣質優雅,怎麼看怎麼可人。
據黃毛打探的消息,還是從國外讀書回來的高材生,目前在國家單位裏工作。
好啊。
人間美玉般的姑娘,不該是他這種人該念想的。
只是沒想到談老師去世那麼早,唐阿姨也改嫁他人,留下談小新一個人生活。
念及此,於先的目光中升騰起更多的心疼。
如果他能早點回來,談小新不會這麼辛苦。
但他回來也沒有用,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眼眸裏的心疼轉爲一種無可奈何和哀傷。
談智把眼光轉到一旁,於先那只有着疤痕的小臂赫然出現在眼前,她改了想法,看着於先的眼睛說,“我叫談新新。”
於先聽到這三個字,被壓制了一夜的情愫就這樣被釋放,內心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如浪潮般洶涌的情緒。
他以爲她會不說,或者說自己叫談智,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我叫談新新。”
談新新,那是他以前常喊的。
因爲,她喊他林壯壯。
雖然他們彼此各有姓名。
那時候,他還沒跟着父母去港城。
走的那年,他十三歲。
談智十一歲。
他們都住在香樟花園,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於先一偏頭,看向旁邊鋪着溫馨浪漫的紫色田園風四件套的大床,想按住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還是有過娃娃親的青梅竹馬。
他們只有幾歲的時候,甚至在一張小床上一起睡過午覺。
談智睡醒了,他會幫忙穿外套、穿鞋那種。
旁邊黃毛的聲音,將他從記憶的片段中,拉回到現實。
“老大……老大……”
黃毛有點着急,老大這怎麼一把年紀了,刀山火海裏來去的人,到這H市來了後,開始搞什麼一見鍾情、春心萌動的遊戲,搞就搞了,還呆得像個中學生一樣,昨夜裏在陽台上坐着發了一夜的呆,今天見到姑娘,沒說兩句話又開始發愣,真的丟死人了!
黃毛不敢相信,道上聞風喪膽的“先哥”動了心後是這個樣子。
而且,他不敢說的是……
這個姓談的小姐姐一看和他們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啊,老大再這樣下去,遲早要翻車。
再回神,於先笑着對談智說,“歡迎再來照顧生意。”
他怕自己的眼神太放肆,趕緊拉過黃毛介紹,“這是我小弟,裴昌。”
談智:“你好。”
這下換成黃毛呆滯了。
他嘟囔一聲,“老大,你還是喊我毛球吧,你喊我裴昌,我差點沒反應過來。”
誰出來混,還喊本名啊。
他習慣了別人喊他“毛球”。
黃毛略微呆滯的表情和“毛球”這個名字,成功逗笑了談智。
談智看着毛球那一頭烏七八糟的黃發,感嘆這外號真的很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