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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們總是想要我去死,我不想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
所以,我驚慌起身,想要跑。
可是身體卻不爭氣的又疼又難受,才走了兩步,就踉蹌着往地上倒去。
“年年!”
耳邊響起似是擔憂的驚呼聲,下一秒,我落入滿是蒼藍味的懷抱。
恍惚着,我想到了六歲那年,孩子氣的玩笑話。
我喜歡蒼藍花,也喜歡和蒼藍花有關的一切事物。
所以六歲生日那天,我許願能得到一個蒼藍花味的哥哥。
當天晚上,大哥和二哥就找人定制了蒼藍花味的香水。
自此,他們身上總洋溢着我喜歡的味道。
直到季小溪的到來,她說她對蒼藍花過敏,聞不了這個味道。
於是,用了十幾年的香水,家裏的香氛,便都被哥哥們束之高閣。
於是,自此以後,我便再也沒有收到過蒼藍花配飾。
如今,時隔六年,再次聞到這個味道,讓我有些陌生。
陌生到,惡心的感覺更加嚴重。
耳邊傳來二哥焦急的詢問聲:
“年年、年年,你哪裏不舒服,告訴二哥好不好?”
隨後,大哥也跟着檢查我的身體:
“年年,我們找了整整六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你別嚇大哥好不好?”
我詫異,找到我?
哥哥們這些年,難道,一直在找我?
可是當年,明明也是他們,失望憤怒的問我:
“季望星,你替小溪去死好不好?”
哥哥們是我的守護星,也是我的許願星。
一年又一年,兩個哥哥滿足了我好多好多的願望。
而現在,他們終於提出了自己的第一個願望,希望我去死。
我當時就想,真好啊!哥哥們唯一提出的願望,我可以滿足。
於是,夜色裏,我偷偷溜出了家門,替換養妹,成了綁匪的人質。
被綁匪扔進海裏的那一刻,我以爲我會死。
但是再睜眼,不是在童話裏的天堂或地獄,而是在醫院,我被人救了下來。
可是,我不敢回家。
我害怕面對哥哥們失望的目光。
我果然像別人說的那樣,是個沒用的傻子。
就連去死這樣的小事,都能搞砸。
對不起,哥哥。
對不起,年年是個大傻子,沒能實現哥哥們的願望。
我拔下了手背的針管,溜出了醫院。
想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悄悄的去死。
然後,我在偏僻的小路上,遇到了高燒昏迷不醒的陸停雲。
他當時額頭好燙,我給他喂了水,他便抓着我的手,始終不肯放開。
陸停雲昏迷的時候總是在哭,傷心、委屈、不甘......
像是當初,父母剛剛意外去世,旁人對公司虎視眈眈時。
總在白天堅強,夜裏偷哭的大哥一樣。
陸停雲像大哥,我便軟下了心腸,見不得他哭,也見不得他難受。
於是,我用身上最後的錢,求人幫陸停雲買了藥。
好心的人給了我們面包,哥哥們說過,生病的人要更脆弱。
於是,我忍着餓,一點一點的,把面包都喂到了陸停雲口中。
一天一夜之後,對方醒了過來。
我驚喜的繞着他轉圈,又趕忙把剩下的最後一點面包往他嘴邊遞。
“吃、你吃,吃了,病好的快。”
剛睜眼的男人,定定的看了我好久,才開口問:
“你叫什麼名字?這樣跑出來,你家裏人不管你嗎?”
我愣住,想了想讓我去死的哥哥們,抿唇,說:
“我叫季星年。”
“我、我沒有家人......”
其實,我沒有說,如果不是遇到他的話,我是要去死的。
陸停雲的眼神很空茫,良久後,他看向我,笑彎了唇:
“這樣啊,我也沒有家人,那以後,我們兩個做家人好不好?”
話音落地,我瞪大了眼睛。
除了爸爸媽媽和哥哥,我還能,有別的家人嗎?
最初那段時間,我和陸停雲過的很落魄。
最開始他在工地搬磚,我瞞着他跟着一個老爺爺去垃圾桶裏撿瓶子。
我每次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回來,陸停雲都會冷着臉給我擦手。
後來,害怕我再亂跑,他便走到哪,把我帶到哪。
再後來,厲害的陸停雲賺了好多好多錢,帶着我搬進了幹淨漂亮的大房子。
離開哥哥們後,我跟着陸停雲。
撿了三天的瓶子,吃了一個月的窩窩頭,住了五個月的地下出租屋。
享了五年七個月的福,改了總是道歉的毛病,偶爾,也能小小的撒個嬌。
然後,在第六年,挨了一個耳光,又學會了道歉,還變成了一個人住。
而在此期間,我從不知道,哥哥們在找我。
耳邊,闊別已久的哥哥們還在擔心我的身體。
近處,突然傳來陸停雲暴怒的聲音:
“混蛋,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