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姣兩口子大包小包的,都已經收拾好了,丁芽這邊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丁芽,你不收拾收拾,回家過年嗎?”
丁芽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問了一嘴,“姐,我過年可不可以就住在這裏?”
反正來年,肯定還得在餘姣這裏繼續做衣服的。丁芽思來想去,就厚着臉皮住在餘姣這裏,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了。
“你不回家嗎?餘姣好奇地問道。
丁芽搖了搖頭。奶奶走了之後,家就沒有了,往哪回呀。
然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趕緊補充道:“姐,你們把值錢的東西都帶上。我住在這裏,除了用一下煤氣和鍋碗瓢盆之類的,我保證不會亂翻你們的東西。”
餘姣一聽,樂了。“我不是擔心這個。大過年的,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是不是太無聊了?”
“沒事,姐,我不怕無聊。”只要餘姣兩口子能同意她住在這裏度過年關,那比什麼都好,無聊都算個啥。
關於丁芽的家庭情況,餘姣也略有耳聞。所以,對丁芽的要求答應得也比較爽快。
“那好吧。鑰匙給你,出去玩記得把門鎖好,別把鑰匙弄丟了,注意安全!”餘姣把鑰匙遞給丁芽,連聲囑咐道。“櫃子裏,米、面、油都有,你隨便吃。就是沒有菜,你想吃啥,自己買回來看着做!”
安排好一切後,餘姣兩口子就回老家去了。
第二天,丁芽鎖了門,她打算去菜市場轉轉。
深冬的天氣,路上行人並不多。一陣一陣的寒風吹過,像是要把那冷空氣,推進人的毛孔裏面去一樣,凍得人直打哆嗦。
丁芽沒有像樣的厚衣服,來省城大半年,倒是掙了千把塊錢,但她都攢下來了,沒舍得花。身上穿的棉服,還是文靜臨走前送給她的。
冬天裏的菜市場,菜品還是那麼豐富。不像在農村的時候,一到冬天,要麼土豆,要麼白菜,再不就是夏天曬幹的豆角和葫蘆幹,一日三餐地對付着。
丁芽買了些土豆,蘿卜,雞蛋……都是不容易壞的菜。
還買了點五花肉。做菜的時候,放點肉煉點油出來,就着這油炒個素菜,素菜上也沾滿肉香味,吃起來就更香了。這些也都是丁芽跟奶奶學的。
提着菜回來的路上,丁芽繞到馬路旁邊的小報亭,再買一些雜志和文摘,這樣一來,物質和精神的食糧就都準備妥了。
每天除了吃飯,就是蝸在小床上,就着床頭的小台燈,一頁頁地翻看着這些書本,慢慢地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世界的樣子。
吃飯,看書——這雙重食糧喂養的生活,倒也過得充實自在!
臘月二十七的時候,丁芽又出了趟門。好歹馬上過年了,蔬菜啥的再備上一點。
文靜跟她的男朋友去南方已經有十多天了,也不知道他們找到工作了沒有。
買完菜回來的路上,丁芽特意繞道,找了一個話吧,想着給文靜打個電話,看看他們是個什麼情況。
電話打過去好半天,一片忙音。
丁芽有些悵然若失:他們在幹什麼呢?是上班了嗎?聽文靜說過,在南方的工廠裏上班,基本上都有白班和夜班,每個月輪流倒班,人也不會那麼累。
不像她們做衣服這樣,沒早沒晚地,每天都是下午六點起床,一直幹到第二天上午的八、九點,有時候趕活,甚至得加班到十點到十點去。
這種黑白顛倒的工作,也改變了丁芽的生物鍾。
即便現在不用工作,丁芽也還是延續着工作的節奏。如此黑白顛倒地過着,忘記了時間。
當一陣陣噼裏啪啦的煙花爆竹聲,把丁芽從睡夢中驚醒時,她知道,過年了。
回想過往的十多年間,每一個春節,都是和奶奶一起度過的。
一到過年的前兩天,奶奶都會提前忙碌着,炸點菜丸子,紅薯丸子,麻葉,做點紅燒肉......每當香味飄起的時候,丁欣然和丁蔚然就會循味而至,跟着丁芽一起,流着口水,守在鍋台邊。
說起丁欣然和丁蔚然,他們姐弟倆對丁芽的態度倒沒那麼排斥,甚至打心底裏願意接納這個姐姐。
雖然劉翠不承認丁芽的身份,但丁欣然和丁蔚然見了丁芽,依然一口一個姐的叫着,劉翠罵了幾回,但兩孩子表面答應着,可轉過身,就沒改過口。
每年三十晚上守歲時,丁芽和奶奶就着火盆,包着餃子,再聽奶奶講着各種奇奇怪怪的故事。雖然日子清貧了點,但婆孫兩個倒也過得其樂融融。
眼下,聽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間,想着逝去的奶奶,丁芽內心壓抑許久的傷痛,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日子裏,孤零零的丁芽,感覺自己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好在還有那麼多的書本陪着,丁芽傷心了半天,也沒心思吃飯,索性拿起書本:如果自己被世界遺忘了,那就拿起書本,去尋找世界吧!
過完元宵節,丁芽合計着,趁餘姣兩口子出來之前,她得跑兩趟糧油店,把米、面、油都購置一份回來。
雖然餘姣兩口子爲人挺好,不會計較這些。但丁芽內心感激人家,能讓自己住在這裏就很不錯了,放假期間用過的米面糧油,還是得補上。人家不說,自己得自覺。
沒過兩天,餘姣兩口子出來了,跟隨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陳勇的堂妹,陳巧。
在開工前一天,餘姣把丁芽和陳巧的工作進行了分工。原本該丁芽負責的做飯,訂扣子,剪線頭,縫墊肩等一些瑣碎的活兒,現在由陳巧負責。而丁芽,則接手文靜的工作,主要做一些縫制羽紗,掛裏子,拼袖子之類的。
當然,工資待遇也不同。丁芽的工資每個月提高到五百塊錢,而陳巧的工資跟丁芽才來時一樣,兩百塊錢一個月。
早在陳巧出來之前,餘姣兩口子就跟她透露過,學徒的工資一般不高,主要是先學技術。
所以,陳巧在聽到自己的工資時,一臉淡定。只是當聽到丁芽的工資是五百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經過大半年的學習,丁芽做起之前文靜幹的那部分活兒,也是輕車熟路,得心應手,要速度有速度,要質量有質量。
不過工作還是一如既往地累,累到丁芽一天的工作剛結束,匆匆扒拉兩口飯後,簡單漱洗一下,上床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