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沈硯,她精心教養出來的嫡長子,從前在京中貴族子弟裏,論學識,論打理家事,也算拿得出手,可跟現在的沈煜一比,簡直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王氏枯坐在梳妝台前,鎏金鏡裏映出她鬢邊新添的白發,還有眼底化不開的陰鷙。
歸根結底,還是那樁婚事!
若不是沈硯那個蠢貨被張若涵迷昏了頭,蘇清沅現在就是沈家的嫡長媳,蘇家的人脈,哪樣不是沈硯的助力?
沈煜又憑什麼能有今天!
王氏恨得牙癢癢。
正煩躁着,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說長房少夫人來請安了。
王氏眼底掠過狠厲,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讓她進來。”
張若涵提着裙擺走進來,身上穿着一身水紅色衣裙,頭上只插了支素銀簪子,瞧着比剛嫁進來時憔悴了不少。
她剛站穩,就見王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讓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
“兒媳給母親請安。”張若涵屈膝行禮,聲音細若蚊蚋。
王氏沒讓她起身,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故意晾着她。
直到張若涵的膝蓋開始發顫,她才慢悠悠地開口,“今日倒是舍得從你那院子裏出來了?我還以爲,你忙着幫你夫君算計沈煜的生意,沒空來給我請安呢。”
張若涵身子一僵,她知道,王氏這是把對沈硯的不滿,全撒到了她身上。
她慌忙解釋,“母親誤會了,兒媳沒有……”
王氏猛地放下茶盞,茶水濺出,“那你倒說說,沈硯如今連賬房的人都調不動,你這個做妻子的,就沒半點辦法?你除了會蠱惑沈硯,你還有什麼用?”
張若涵咬着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敢掉下來,任由王氏數落。
王氏見她這副委屈的模樣,心裏的火氣更盛了。
她站起身,走到張若涵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尖刻,“你看看沈硯,自從他娶了你,做什麼都不順心,連本該屬於他的一切,都被沈煜那個庶子給搶走了!”
張若涵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聲音帶着哭腔,“母親,這不能怪我,是沈煜他……”
“不怪你怪誰?”王氏打斷她,抬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屋裏回蕩,張若涵被打得偏過頭,臉頰瞬間紅了一片。
“若不是你,蘇清沅會嫁給沈煜?若不是蘇清沅,沈煜能得蘇家幫持?若不是有蘇家,他能把生意做得這般大這般順利?”
王氏越說越激動,指着張若涵的鼻子罵道,“你就是個掃把星!你毀了沈硯,也毀了我精心謀劃的一切!”
張若涵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知道自己理虧,卻也覺得委屈。
偷換新娘的事,沈硯是心甘情願的,如今,卻要她一個人來承擔罪責和罵名。
王氏看着她這副模樣,心裏的氣也沒消多少。
她冷哼一聲,語氣冰冷,“今日起,每日去賬房幫忙核對賬目,什麼時候沈硯能把被沈煜搶走的產業奪回來,你什麼時候才有資格管理中饋!”
張若涵猛地抬頭,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王氏這是要把她當成丫鬟使喚了。
可她不敢反抗,只能含淚點頭,“兒媳……遵母親的命。”
王氏看着她狼狽離去的背影,心裏的火氣總算消了些,可一想到沈煜和蘇清沅如今的風光,又覺得堵得慌。
她對着春蘭吩咐,“去把沈硯叫來,我有話跟他說。”
沈硯很快就來了,他剛從賬房回來,臉上帶着幾分疲憊。
一進門,就見王氏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知道又要被訓了。
“母親。”他低聲開口,語氣帶着幾分討好。
“別叫我母親!”
王氏猛地打斷他,“我沒有你這樣沒用的兒子!好好的婚事,不懂珍惜也就罷了,偏要便宜給那個庶子!現在好了,沈煜借着沈蘇兩家的勢,一路順風順水,連軍中的人都給他面子,你呢?守着沈家的產業,這幾個月除了在賠錢,還做了什麼?沈府的臉面都快被你丟盡了!”
沈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反駁不了。
他知道,母親說的是事實。
自從娶了張若涵,他在父親心裏的分量似乎越來越輕,如今沈煜又屢立奇功,他更是被比得一無是處。
“母親,兒子知道錯了。”他低聲認錯,語氣裏滿是無奈,“可事已至此,兒子也沒辦法了。”
“沒辦法?”
王氏冷笑一聲,“你當然有辦法!沈煜現在忙着和軍中打交道,糧莊和鹽務那邊肯定顧不過來,你不會去挑他的錯處?不會去賬房查他的賬?你可是沈家的嫡長子,難道連這點手段都沒有?”
沈硯抬起頭,眼裏閃過一絲猶豫。
他知道母親的意思,是讓他去算計沈煜。
可沈煜如今勢頭正盛,又有父親的默許,上次查鹽務賬冊反被父親斥責的事還歷歷在目,自己若是再貿然出手,只會落得更難堪的下場。
“母親,沈煜如今有父親默許,又握着軍需的路子,糧莊和鹽務打理得滴水不漏,實在挑不出錯處。”
他聲音發悶,帶着難以言喻的挫敗,“再說,他畢竟是我二弟,這般算計……傳出去也有損沈家顏面。”
王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尖聲反問,“顏面?等沈煜把沈家的產業都攥在手裏,你這個嫡長子連喝湯的份都沒有了!”
她上前一步,狠狠戳着沈硯的胸口,“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優柔寡斷的東西!你喜歡張若涵,等和蘇清沅成了親,大可以將她納爲妾室,你倒好,費盡心思就娶個商戶女爲妻,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你明不明白你已經成了京中貴族子弟裏面最大的笑話!”
沈硯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
母親的話像淬了毒的針,扎得他心口發疼,卻又無力反駁。
他確實豬油蒙了心,被張若涵的柔情蜜意迷昏了心智,張若涵說什麼也不願爲妾,他一時糊塗,就算計了那場荒唐的錯嫁。
他原本以爲,就算蘇清沅嫁給了沈煜,沈蘇兩家聯姻,蘇家的人脈終究也是用在他身上的,畢竟沈煜只是一個遊手好閒,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