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窗櫺時，謝淺是被一陣熟悉的暖意喚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蜷在沈碩清懷裏，男人的手臂像條溫暖的鎖鏈，將他牢牢圈在懷裏。鼻尖縈繞着濃鬱的雪鬆香，混雜着淡淡的龍氣，像春日青丘的暖陽，熨帖得他渾身舒坦。
“唔”謝淺伸了個懶腰，蓬鬆的紅毛蹭過沈碩清的下巴，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
昨天那些殘餘的墜痛已經全消失了，現在靈力在他體內流轉得順暢無比，連皮毛都比往日還要亮上三分，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紅寶石。
他徹底好了！
沈碩清被這陣癢意弄醒，低頭就看見那團紅毛球正對着空氣齜牙咧嘴，像是在跟誰炫耀。
他伸手揉了揉謝淺的腦袋，指尖觸到一片溫熱柔軟的皮毛，心頭泛起一陣暖意：“看來是真好了。”
“那是！”謝淺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聲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得意，“也不看是誰照顧的！”
沈碩清被他這副邀功的樣子逗笑了，剛想說點什麼，門外傳來張叔的聲音：“沈總，李道長醒了，正在客廳喝茶。”
謝淺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嗖”地一下鑽進沈碩清懷裏，只露出雙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門口，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道士！那個穿青布袍子、身上有香火味的老道還沒走！
沈碩清察覺到懷裏小東西的僵硬，心裏了然。昨天李道長臨走前說想再看看家裏的風水，他便留了李道長住下，沒想到這小狐狸居然怕成這樣。
“別怕，”他拍了拍謝淺的背，柔聲安撫，“李道長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
“就是壞人！”謝淺在他懷裏悶悶地反駁，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
“姐姐們說，道士都喜歡抓狐狸煉丹！還說……還說以前有只九尾狐姐姐，就是被老道用桃木劍斬了尾巴！”
青丘的狐狸們從小聽到的睡前故事，十有八九都跟“凶殘的道士”有關，要麼是千年狐丹被搶，要麼是漂亮皮毛被剝，嚇得他小時候連祠堂都不敢進，生怕撞見畫裏那些穿道袍的神仙。
沈碩清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來這小狐狸是被那些陳年舊聞嚇破了膽，但是他也知道那些神話故事和小說都是這麼描寫的，但是李道長卻是不一樣的。
他抱着謝淺起身，指尖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尖：“李道長不一樣，他是來幫你的。你要是實在怕，待在我懷裏別出來就是。”
謝淺立刻用力點頭，像只樹袋熊似的扒着沈碩清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裏，連尾巴都緊緊纏上他的胳膊，一副“誰也別想把我和珍寶分開”的架勢。
走進客廳時，李道長正坐在沙發上喝茶，手裏還把玩着個八卦盤，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過來，目光在沈碩清懷裏那團瑟瑟發抖的紅毛球上打了個轉，忍不住笑了：“沈小子，你這小狐狸倒是膽小得很。”
謝淺往沈碩清懷裏縮了縮，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襯衫，卻是開口說道：“誰膽小，狐大王我是膽子最大的，我只是不想看見你，狐只喜歡看
好看的東西”
“道長別取笑它了。”沈碩清抱着謝淺在對面坐下，語氣裏帶着幾分維護，“它以前大概受過驚嚇。”
李道長挑了挑眉，沒再逗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它這身子倒是利索了，看來你這‘暖床’效果不錯。”
沈碩清的耳朵微微一熱，沒接話。他知道李道長意有所指，卻不好戳破。
早餐時，謝淺全程縮在沈碩清懷裏，只用兩只眼睛警惕地瞟着餐桌對面的李道長。
張叔端來清蒸鱸魚時，他甚至不敢伸爪子，非要沈碩清喂到嘴邊才肯張嘴，那副驚弓之鳥的樣子看得沈碩清又氣又笑。
“吃吧，沒人搶你的。”沈碩清把一小塊魚肉遞到他嘴邊，低聲安撫。
謝淺飛快地叼住魚肉，縮回他懷裏狼吞虎咽，尾巴尖卻始終繃得筆直，像根警惕的紅綢帶。
李道長看着這一幕，捋着胡須笑了：“沈小子，你這哪是養狐狸，分明是養了個小祖宗。”
沈碩清沒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懷裏吃得滿臉是油的小東西，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吃過早餐，沈碩清讓張叔把謝淺抱去花園曬太陽，自己則和李道長去了書房。
他心裏始終有些疑問，關於謝淺的來歷，關於它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關於那些他始終想不明白的“巧合”。
書房裏靜悄悄的，檀香在空氣中嫋嫋升騰。
李道長靠在太師椅上，把玩着手裏的桃木劍，眼神深邃地看着沈碩清：“你想問什麼？”
“道長，”沈碩清在他對面坐下，語氣有些猶豫的問道，“謝淺……它留在我身邊，到底是因爲什麼？”
李道長挑了挑眉：“你不是知道嗎？它靈力受損，需要地方休養。”
“不止這些。”沈碩清搖頭，目光堅定，
“它第一次見我就格外親近，每次靠在我身邊他都表現的格外舒服，而且他靈力恢復的這麼快，這一切，是不是都跟我有關？”
他想起謝淺總喜歡蹭他的頸窩，想起它說自己身上有“雲芝草的香味”，想起李道長昨天那句“它能給你帶來的，比你想象的多”，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測，卻不敢確定。
李道長看着他，突然笑了，捋着胡須道：“你倒是不笨。沒錯，它賴在你身邊，的確是有原因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因爲你身上的陽氣。”
“陽氣？”沈碩清愣住了。
“準確來說，是龍氣。”李道長解釋道，
“你沈家祖上出過將軍，世代積累的陽氣本就比常人旺盛，到你這輩更是得了天時地利，命格屬火，陽氣鼎盛，對靈狐這種屬火的精怪來說，簡直是行走的補品。”
沈碩清的心猛地一跳：“所以它留在我身邊，是爲了吸我的陽氣？”
這個想法讓他耳朵有些微微發紅，想起了小說話本裏面的故事。
“也不能這麼說。”李道長擺了擺手，
“精怪修行本就靠吸收天地靈氣，你身上的陽氣對它來說是大補，自然願意親近。但它對你的依賴，不全是爲了修行，更多的是信任。”
“信任？”
“嗯。”李道長點頭，
“靈狐最是狡黠，也最是敏感。若非真心信任，絕不會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給人類。它肯在你面前毫無防備地睡覺，肯在你懷裏撒嬌耍賴，甚至肯告訴你青丘的秘密，這可不是單純爲了吸陽氣能做到的。”
沈碩清沉默了。
他想起謝淺醉酒後喊的“淺淺”，想起它坦白身份時的緊張不安，想起它每次害怕時都會往自己懷裏鑽……那些畫面在腦海裏一一閃過，心裏如同泡了溫泉似的一陣陣暖意上涌。
原來如此，原來它親近自己，依賴自己，是因爲很信任自己嘛。
“那它……”沈碩清頓了頓，還是問出了那個謝淺一直期待的問題，“它什麼時候能化形？”
“快了。”李道長說，“它本就快渡劫成功，只是被天雷劈傷了根基。現在有你這‘大補湯’天天養着，再加上前幾天那劑‘猛藥’，靈力恢復得比預想中快。不出一個月，應該就能化出人形了。”
“一個月？”沈碩清有些驚訝，又有些期待。
他想象不出這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化成人形會是什麼樣子，那麼清脆明朗的嗓音或許會是個陽光調皮的少年？
“不過化形對它來說是個坎，需要好好補補。”李道長補充道，
“你平時多給它吃點溫補的東西，像什麼鹿茸、靈芝之類的，對它的靈力恢復有好處。哦對了，還有上次那種‘補藥’，少量給它點，效果比什麼都好。”
說到最後一句，李道長擠眉弄眼地笑了。
“我知道了，謝謝道長。”
“不客氣，”李道長站起身，拿起桃木拐杖，“既然沒什麼事，我也該走了。記得，天機不可泄露，它的身份，還是少讓外人知道的好。”
沈碩清點頭應下，送李道長出門時，眼角的餘光瞥見花園裏那團紅毛球正蹲在玫瑰花叢後，耳朵豎得筆直，顯然是在偷聽。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東西，警惕性倒是高。
送走李道長，沈碩清轉身走向花園。謝淺聽到腳步聲，嚇得差點鑽進玫瑰花叢，被刺勾住了尾巴尖，疼得“嗷嗚”一聲叫。
“偷聽什麼呢？”沈碩清走過去，彎腰把他抱起來，指尖輕輕拂去他尾巴上的花瓣，語氣帶着點調侃。
“我……我沒有！”謝淺立刻反駁，耳朵耷拉下來，眼神躲閃，“我就是……就是看玫瑰花好看！”
“是嗎？”沈碩清挑眉，故意湊近他，壓低聲音說，“那你聽到……‘補藥’的事了嗎？”
謝淺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從耳根紅到脖子，連尾巴尖都染上了粉色。
他當然聽到了！聽到那個老道說春藥對他好！
“那你要給狐吃那些補品嗎”
謝淺雖然有些遲疑，但是神色卻透露着興奮，化形也，狐可是期待了很久，而且他們狐族的天賦技能本來就是魅惑，春藥對他們來說是補藥很正常啊！
那些話本才不正常，狐要吸引人，根本不要技能好不，狐本來就是世界的珍寶，天生地養的自然精靈。
沈碩清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抱着他往屋裏走：“這麼理直氣壯啊，那今天就讓張叔給你燉鹿茸湯，好不好？”
“不要！”謝淺卻立刻拒絕，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才不要喝那些怪怪的東西！”
他可是青丘的王子，才不要靠那些補品！他靠沈碩清就夠了！
想到這裏，謝淺往沈碩清懷裏鑽得更深，用腦袋蹭着他的頸窩，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原來自己能恢復這麼快，都是因爲沈碩清啊。原來沈碩清對自己這麼重要。
那以後……就更不能離開他了！
沈碩清抱着懷裏黏人的小狐狸，感受着它毛茸茸的身體和溫熱的呼吸，心裏一片柔軟。
他低頭看着那對緊緊貼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耳朵，嘴角忍不住向上彎了彎。
一個月後就能化形了。
他還真有點期待。
晚飯時，張叔還是燉了一碗鹿茸湯端上了桌。沈碩清舀了一小碗，放涼後遞到謝淺面前：“喝點吧，對身體好。”
謝淺警惕地聞了聞，皺着眉頭往後退了退：“一股怪味，不喝。”
“聽話。”沈碩清放柔了語氣，像哄孩子似的，“喝了才能快點化形，到時候我帶你出去玩。”
“真的？”謝淺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剛才的抗拒，“你會帶我去遊樂園嗎？我上次在電視上看到了，有旋轉木馬，還有過山車！”
“會。”沈碩清點頭應下。
“那我喝！”謝淺立刻湊過去，皺着眉頭，爪子捏着鼻子，一口一口地把鹿茸湯喝了下去，喝完還不忘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一臉“我很勇敢快誇我”的表情。
沈碩清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真乖。”
得到誇獎的謝淺更開心了，往他懷裏一鑽，用腦袋蹭着他的下巴，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原來道士也不是都那麼壞。原來沈碩清真的會幫自己恢復靈力，離自己化人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他閉上眼睛，靠在沈碩清溫暖的懷裏，開始想象沈碩清被自己化形後的樣子驚豔的模樣。
老祭司可是給狐預測過狐的長相的，狐可是單靠預測的長相，就連續蟬聯狐族第一美的稱號兩百年的狐，沈碩清肯定會喜歡的。
沈碩清抱着懷裏的小狐狸，感受着它漸漸平穩的呼吸，低頭看着它熟睡的小臉，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給客廳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鹿茸湯香氣，混雜着檀香和雪鬆香，溫馨得像個美夢。
沈碩清知道，從今天起，他對謝淺的照顧會更加用心。不僅僅是因爲它是只需要呵護的小狐狸，更因爲他是自己的“責任”，是那個願意信任他、依賴他的靈狐。
而謝淺也不知道，他一心期待的化形，將會給他們的關系帶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夕陽西下時，謝淺還在沈碩清懷裏熟睡。沈碩清抱着他，靠在沙發上，看着窗外漸漸染紅的晚霞，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一個月。
他期待着。
等着看這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變成人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