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漫過窗簾,謝淺就醒了。
他不是被光線弄醒的,而是被一股奇異的暖流驚醒的。那股暖流從丹田處緩緩升起,像初春融化的雪水,順着四肢百骸慢慢流淌,所過之處,原本因天雷受損而滯澀的經脈,竟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這是……”謝淺驚訝地睜圓了眼,下意識地調動起體內殘存的靈力。
雖然依舊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但比起前幾天那幾乎枯竭的狀態,明顯活躍了許多!他甚至能感覺到,縮水的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復蘇——是靈力!是他失去的修爲!
謝淺猛地轉頭,看向身側熟睡的男人。
沈碩清還沒醒,側臉埋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平日裏冷硬的輪廓在晨光裏柔和得不可思議。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勻,周身那團金光像是被晨露打溼過,溫潤得能滴出水來。
是因爲他?
謝淺的心髒“咚咚”狂跳起來。他想起昨晚睡覺時,自己下意識地往沈碩清身邊靠了靠,最後幾乎是貼着對方的手臂睡的。難道……這個人類身上的金光,不僅能滋養修爲,還能修復他的損傷?
這個發現讓謝淺激動得差點原地蹦起來。他在青丘時聽長老說過,世間有種罕見的“龍氣”,生於富貴之巔,凝於命格之極,能滌蕩妖邪,滋養靈體,是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寶物。難道沈碩清身上的金光,就是傳說中的龍氣?
“賺了!這次真是賺大了!”謝淺興奮地用爪子捂住嘴,眼睛亮得像兩顆燃起來的小太陽。
難怪他總覺得這團金光親切又舒服,難怪只是靠近就能驅散寒意——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富貴氣,是能讓他快速恢復的寶貝!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沈碩清,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的臉頰。金光透過皮膚散發出來,像帶着溫度的絲綢,輕輕拂過他的皮毛。謝淺舒服地眯起眼,恨不得立刻變回人形,把這團寶貝牢牢抱在懷裏。
這是寶物,這是自己的珍寶!
就在這時,沈碩清的睫毛顫了顫,似乎要醒了。
謝淺嚇得趕緊縮回去,假裝還在睡覺,只留了只眼睛偷偷觀察。
沈碩清緩緩睜開眼,眼底帶着剛睡醒的迷茫,幾秒後才徹底清醒。他側頭看向縮在枕邊的小東西,對方正把自己團成個紅毛球,呼吸平穩,看起來睡得很沉。
只是那尾巴尖,卻在不安分地輕輕晃動。
沈碩清挑了挑眉,沒戳破。他起身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時,餘光瞥見那團毛球偷偷抬了抬頭,又飛快地埋了回去。
“幼稚。”他低聲微微笑着道,轉身走進了浴室。
門關上的瞬間,謝淺立刻彈了起來。他興奮地在床墊上轉了兩圈,尾巴高高翹起,像根得意的紅綢帶。
自己不愧是青丘最優秀的狐,隨便找個飼養員都能找到自帶“龍氣”的人類,嘿嘿嘿,狐真的好聰明哦,好愛自己!!
從今天起,沈碩清就是他謝淺的“專屬寶貝”!誰也別想碰!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臥室門就被推開了。沈碩清穿着浴袍走出來,發梢滴着水,看到站在枕頭中央的謝淺,皺了皺眉:“下來。”
謝淺立刻乖乖地跳下床,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到客廳,眼睛卻像雷達似的掃視四周——昨天那個助理送來的寵物籠還放在角落,旁邊堆着五顏六色的玩具和窩墊,看起來像個小型動物園。
“沈總,早。”張叔端着早餐從廚房出來,看到沈碩清,恭敬地問候,目光落在他腳邊的謝淺身上時,溫和地笑了笑,“這小家夥真精神,今天瞧着也是越發俊俏了。”
謝淺警惕地往後縮了縮,躲開張叔伸過來的手。
他能感覺到這個老管家身上沒有惡意,但他現在對除了沈碩清之外的人類都充滿戒備——萬一自己別人抱了,染上其它氣味,這個潔癖人類不再讓自己靠近誰來給它提供“龍氣”修復靈力?
而且狐也不是誰都可以抱的!
張叔的手僵在半空,嘴上卻是迅速笑了笑,說道:“這小家夥只喜歡你抱呢”
沈碩清看了謝淺一眼,沒說話,只是心情愉悅的對張叔道:“把它的早餐拿來。”
謝淺的早餐是張叔按照沈碩清的吩咐準備的,溫熱的進口牛奶,小半碗白水煮過的切碎了的鮮雞腿肉,還撒了點碾碎的蛋黃,香氣比昨天更濃鬱了。
可謝淺沒心思吃。他蹲在食盆邊,眼睛死死盯着正坐在餐桌旁看報紙的沈碩清,尾巴尖時不時掃過地面,像在盤算着什麼。
必須想個辦法,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碩清的專屬寵物,別人碰不得。
正琢磨着,門鈴響了。張叔去開門,很快領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男人走進來——是寵物醫生。
“沈先生,我來給小家夥做個體檢。”醫生笑着打招呼,手裏提着一個銀色的工具箱。
謝淺的警惕瞬間提到了最高。他認得這個箱子,之前在寵物醫院遠遠見過,裏面裝着各種尖尖的針管和冰冷的儀器。更重要的是,這個醫生身上沒有金光,只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讓他本能地排斥。
醫生放下工具箱,蹲下身,朝謝淺伸出手:“小家夥,過來讓我看看。”
謝淺往後退了退,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帶着警告的意味。
“它好像有點怕生。”醫生看向沈碩清,有些無奈。
沈碩清放下報紙,淡淡道:“我來吧。”
他走過去,彎腰輕而易舉地把謝淺抱了起來。小家夥在他懷裏乖得不像話,腦袋埋進他的臂彎,連掙扎都忘了,只有尾巴尖還在微微發抖。
醫生看着這一幕,有些驚訝——剛才還炸毛的小獸,到了沈碩清懷裏居然這麼溫順?
“麻煩您把它放在桌上吧,我檢查一下體溫和皮膚。”醫生打開工具箱,拿出聽診器和體溫計。
沈碩清剛把謝淺放在客廳的矮櫃上,醫生的手就伸了過來。
就在這時,謝淺突然炸毛了。
“嗷嗚!”他猛地弓起身子,對着醫生的手狠狠齜出了尖牙,雖然體型小,氣勢卻異常凶狠,嚇得醫生趕緊縮回了手。
“它好像不太喜歡別人碰。”醫生愣了愣,看向沈碩清。
沈碩清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能感覺到懷裏的小東西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謝淺確實在憤怒。這個陌生人類居然敢碰沈碩清碰過的地方!
他對着醫生又齜了齜牙,然後飛快地轉身,用腦袋蹭了蹭沈碩清的手指,發出委屈的呼嚕聲,像是在告狀。
沈碩清看着它這副樣子,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麼。這小東西……是在護着他?還是說,它只允許自己碰它?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意外,又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我來固定它,你快點。”沈碩清按住謝淺的身體,不讓它亂動。
謝淺雖然還是不情願,但沒有再齜牙,只是委屈地把臉埋進沈碩清的掌心,任由醫生用聽診器聽心跳,用體溫計測量體溫。檢查到一半時,醫生想把它抱起來看看肚子,剛碰到皮毛,謝淺就猛地掙扎起來,爪子在沈碩清的手腕上劃出幾道淺淺的紅痕。
“好了,差不多了。”沈碩清按住它,對醫生道,“沒什麼問題吧?”
“很健康,就是有點營養不良,慢慢補就好了。”醫生收起工具,看着謝淺的眼神帶着點好奇,“這小家夥警惕性真高,不過跟您倒是親。”
沈碩清沒說話,只是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紅痕——不深,甚至沒破皮,像小貓撓的。他又看向縮在掌心的謝淺,小家夥正用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尾巴尖輕輕掃過那道紅痕,像是在道歉。
“走吧。”沈碩清對醫生道。
送走醫生後,張叔收拾東西時,想把謝淺抱到新的窩墊上,剛伸手就被謝淺躲開了。他試了幾次,每次靠近,小家夥就會立刻跑到沈碩清腳邊,用身體擋住他的腿,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這……”張叔有些哭笑不得,“沈總,這小家夥怕是只認您一個人。”
沈碩清看着緊緊貼着自己褲腿的紅毛球,心裏那點怪異感越來越濃。他彎腰把謝淺抱起來,小家夥立刻舒服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發出滿足的呼嚕聲,跟剛才炸毛的樣子判若兩狐。
“隨它吧。”沈碩清抱着它走向書房,“別碰它就是了。”
謝淺在沈碩清懷裏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第一步成功!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謝淺是沈碩清的,而沈碩清也肯定是謝淺的。
沈碩清處理工作時,謝淺就蜷在他的腿上睡覺。溫暖的大腿隔着薄薄的西褲傳來熱度,身邊的金光像層無形的罩子,源源不斷地滋養着他的靈力。謝淺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處的暖流越來越明顯,甚至能凝聚起一小股微弱的靈力,在經脈裏緩緩循環。
這種感覺太舒服了,比在青丘吃百年靈果還要暢快。謝淺睡得昏天暗地,連沈碩清什麼時候結束工作的都不知道。
等他被抱起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車後座的軟墊裏。
“醒了?”沈碩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你出去。”
謝淺好奇地扒着車窗往外看。車子駛出別墅區,匯入車流,最終停在一棟氣派的寫字樓前。沈碩清抱着他走進大廈,前台小姐看到他懷裏的小狐狸,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卻沒人敢多問。
電梯裏,一個穿着職業裝的女人笑着打招呼:“沈總,這是您養的寵物嗎?真漂亮。”
謝淺立刻警惕地豎起耳朵,對着女人齜了齜牙。
女人嚇了一跳,尷尬地收回了目光。
沈碩清淡淡道:“別碰它。”
“是,抱歉。”
電梯門打開,沈碩清抱着謝淺走進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象,室內裝修極簡,和家裏一樣空曠,只有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雪鬆香氣,讓謝淺覺得安心。
沈碩清把他放在辦公桌旁的地毯上,給了他一個毛絨玩具:“在這裏待着,別搗亂。”
謝淺用爪子把玩具扒到一邊,自己蜷在辦公桌腿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碩清。
他能感覺到,在這個屬於沈碩清的空間裏,那團金光更加濃鬱了,像溫水一樣包裹着他,讓靈力的運轉都快了幾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縮水的身體裏,有細微的骨骼正在發出“咔咔”的輕響,像是在緩慢地生長。
太神奇了!
謝淺興奮地甩了甩尾巴,更加堅定了要牢牢黏住沈碩清的決心。
下午,助理進來匯報工作,看到地毯上的謝淺,腳步頓了頓,想起早上醫生的話,沒敢靠近,只是站在遠處匯報。
匯報到一半,助理需要拿文件給沈碩清看,不得不走近辦公桌。他剛邁出一步,原本在打盹的謝淺就猛地站了起來,對着他低低吼了一聲,毛發都炸開了。
助理嚇得立刻停在原地,看向沈碩清,眼神裏滿是求助。
沈碩清頭都沒抬:“放下文件,出去。”
“是。”助理如蒙大赦,放下文件就快步離開了,出門時還回頭看了謝淺一眼,眼神復雜。
謝淺滿意地重新蜷回原地,繼續享受“龍氣”的滋養。
沈碩清看着它這副護食似的樣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目光卻落在地毯上那團小小的紅色上。
這小東西,倒是越來越黏人了。
不過……也不算討厭。
傍晚,沈碩清帶着謝淺回家時,路過一家寵物店,他停下車,讓助理去買了一個便攜寵物包。
“以後出門帶着它。”他對助理道。
助理愣了愣,隨即點頭:“是。”
謝淺被放進寵物包時,有點不滿地哼唧了兩聲,但聞到包上沾着的沈碩清的氣息,很快就安靜下來。他透過透氣孔看着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裏美滋滋的。
他現在不僅能獨占沈碩清的“龍氣”,還能跟着他出門,簡直是走上了狐生巔峰!
回到家,張叔已經準備好了晚餐。謝淺的食盆裏依舊是精致的雞胸肉和溫柔的牛奶,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等沈碩清洗漱完走進臥室,發現謝淺已經霸占了他枕頭旁邊的位置,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尾巴尖歡快地掃着床單。
沈碩清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它。
謝淺立刻露出肚皮,四腳朝天,擺出最順從的姿勢,喉嚨裏發出討好的呼嚕聲。
沈碩清沉默了幾秒,彎腰把它抱起來,放在床上:“老實點。”
“嗚!”謝淺興奮地蹭了蹭他的手,立刻蜷回自己的位置,甚至主動往沈碩清身邊靠了靠,確保能最大限度地吸收“龍氣”。
夜深了,臥室裏一片寂靜。謝淺靠在沈碩清的手臂上,感受着源源不斷的暖流涌入體內,修復着受損的經脈和靈力。他能感覺到,丹田處的靈力團比早上又大了一圈,像顆小小的珍珠,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就能恢復原形了!
謝淺滿足地打了個哈欠,往沈碩清懷裏又蹭了蹭,把臉埋進對方溫暖的頸窩,沉沉睡去。
沈碩清低頭看着懷裏的小東西,它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火紅的皮毛蹭得他脖子發癢。他伸出手,輕輕放在它的背上,感受着那溫熱的體溫和細微的心跳。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一人一狐身上,鍍上了層銀輝。沈碩清看着謝淺熟睡的側臉,眼底的冰冷漸漸融化,漾開一片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也許,就這樣把它留在身邊,也不錯。
他想。
至少,這個總是空曠的家,因爲這團小小的火焰,終於有了點煙火氣。而他自己,似乎也因爲這突如其來的牽絆,開始有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謝淺在夢裏變回了威風凜凜的大狐狸,九條尾巴在月光下舒展,身後跟着那個金燦燦的人類,他們一起在青丘的草原上奔跑,風吹過耳邊,帶着自由和溫暖的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這只一心只想修復靈力的小狐狸,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闖進了一個人心裏,生根發芽,即將在這片貧瘠的土地裏開出了一朵溫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