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安覺得自己就是個天大的傻子。
一個自作多情了整整七年的,天字第一號大傻逼!
他拿出手機,點開那個置頂的兄弟群。
【F4缺個道明寺】
顧聿安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敲擊着。
顧聿安:【本人恢復單身,今晚Banshee酒吧,我請客。】
消息發出去,群裏瞬間炸了。
趙歡:【?????】
蕭景明:【臥槽!安子你被盜號了?】
趙歡:【你他媽不是昨天才被求婚嗎!今天就恢復單身?你玩閃婚閃離呢?】
楚珩:【……】
看着屏幕上那一連串的問號,顧聿安嘴邊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求婚?
他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顧聿安:【求婚的是她,想分手的也是她。】
顧聿安:【女人心,海底針。】
顧聿安:【我玩膩了,決定放她自由。】
發完,他把手機用力地扔在桌上,屏幕磕在桌角,瞬間四分五裂。
就像他那顆被摔得稀碎的心。
……
“Banshee”酒吧。
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像是要把人的天靈蓋都掀開。五彩斑斕的激光燈瘋狂掃射,在空氣中彌漫的煙霧和酒精味裏,切割出無數扭曲的光影。舞池裏,年輕的男男女女瘋狂地搖擺着身體,釋放着過剩的荷爾蒙。
這裏是南城最吵鬧,最混亂的銷金窟。
趙歡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
他看着對面那個男人,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喝水一樣,把琥珀色的威士忌往喉嚨裏灌。
“我說,安子,哥,祖宗!”趙歡伸手去奪他的杯子,“你別喝了行不行?這他媽是純飲!不是你的礦泉水!”
顧聿安沒理他,手腕一偏,輕易地躲開了趙歡的阻攔。
他仰起頭,喉結滾動,又是一杯見底。
“砰。”
水晶玻璃杯被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聿安今天穿的那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現在已經皺巴巴的,領口扯開了三顆扣子,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片冷白的皮膚。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也亂了,幾縷碎發垂下來,擋住了那雙總是帶着傲慢和疏離的桃花眼。
他整個人都陷在沙發柔軟的靠背裏,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像一頭受了重傷,正在舔舐傷口的野獸。
頹廢,又帶着致命的危險。
“真分了?”趙歡小心翼翼地問,聲音在嘈雜的音樂裏顯得有些飄忽。
顧聿安還是不說話。
他只是伸出修長的手指,拎起桌上那瓶已經空了一半的威士忌,給自己又滿上了一杯。
他好像沒感覺到,端起杯子,又要喝。
趙歡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杯子,仰頭自己幹了。
辛辣的液體燒得他喉嚨火辣辣地疼。
“我操!”趙歡被嗆得直咳嗽,“你他媽是想死啊!”
顧聿安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桃花眼,此刻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沒睡。
他的目光落在趙歡身上,沒有焦點,空洞得嚇人。
“還給我。”
趙歡心裏一突。
完了。
這回是真出大事了。
他認識顧聿安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這孫子,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子,順風順水,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爲了個女人?
“不是……季向晚她……她跟你來真的?”趙歡還是不敢相信。
季向晚不喜歡顧聿安?
這話說出去,南城一中當年那幫老同學,誰信啊?
打死他都不信!
當年季向晚追顧聿安追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恨不得在腦門上刻上“我是顧聿安頭號粉絲”幾個大字。
情書當着全班的面送,早餐天天不重樣地買,顧聿安打個籃球,她能組織一個啦啦隊,嗓子都喊啞了。
這七年,更是把顧聿安照顧得無微不至。
顧聿安不吃螃蟹,她跟着不吃。顧聿安喜歡看財經新聞,她一個網文少女硬是把華爾街日報背得滾瓜爛熟。
這叫不喜歡?
這他媽是愛得深沉,愛到了骨子裏好嗎!
顧聿安聽到“季向晚”三個字,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然後,他笑了。
那笑聲很低,從喉嚨深處溢出來,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悲涼和自嘲。
“真的?”他重復着趙歡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還有什麼比這更真?”
“趙歡。”
“她說,她從來就沒喜歡過我。”
“……”
趙歡懵了。
他感覺自己的CPU都要燒了。
什麼玩意兒?
從來沒喜歡過?
“她……她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鬧脾氣呢?”趙歡結結巴巴地找補,“女人嘛,都喜歡說反話,你懂的。昨天你不是還在群裏說,她跟你求婚了……”
“求婚?”
顧聿安的笑聲更大了,肩膀都在抖。
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那雙通紅的眼睛裏,水光閃動。
“她說那是分手。”
“她說,她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爲將就。”
“她說,她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七年。”顧聿安伸出一只手,手指因爲用力而指節泛白,“她說我們這七年,全都是假的。”
趙歡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緩緩。
這是什麼年度狗血大戲?
將就?替身?七年錯付?
季向晚那丫頭,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這都什麼事兒啊……”
“你和楚珩怎麼回事?約好的嗎?前後腳分手?”趙歡想起這茬,更頭疼了。
一個剛失戀,現在又來一個。
今年是什麼失戀年嗎?
他一把奪過趙歡手裏的酒瓶,對着瓶口,就猛地灌了一大口。
“哎!你瘋了!”
趙歡急得跳腳,卻根本攔不住他。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趙歡回頭一看,像是看到了救星。
“珩子!你可算來了!”
楚珩走了過來。
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灰色T恤,牛仔褲,看起來幹淨又清爽。
只是那張總是帶着溫和笑意的俊臉上,此刻沒什麼表情,眼底也帶着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他的目光在桌上一片狼藉的酒瓶上掃過,最後落在顧聿安那張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臉上。
“怎麼了?”楚珩的眉頭微微皺起。
“還能怎麼!失戀了唄!”趙歡一把將楚珩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大吐苦水,“跟你一樣!成了失戀陣線聯盟的難兄難弟了!”
楚珩愣了一下,看向顧聿安。
“你和季向晚……也分手了?”
顧聿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回答,只是又灌了一大口酒。
楚珩的眼神暗了暗。
他沒再多問,
顧聿安手裏拿走了酒瓶,放在他夠不着的地方。然後才對遠處的服務生招了招手。
“給他一杯熱牛奶。”
說完,他拿起桌上另一只幹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
趙歡:“……”
得。
現在好了。
一個喝烈酒跟喝水一樣,往死裏作。
一個不聲不響,陪着喝悶酒。
他一個人,夾在兩個失戀的祖宗中間,活像個不知所措的老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