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讓雲漪拿下這局。
更準確來說,是她與沈既舟配合着,兩人一起拿下了這局。
“還能這樣?”
談觀眼見着沈既舟扶着雲漪的腰,幾乎是手把手按着她將這顆球打進袋,一點失誤的餘地都沒有。輸給雲漪也就算了,輸給沈既舟算怎麼回事,又不好賴賬,只能酸唧唧地說了句。
雲漪天賦高又努力鑽研,那些個玩意兒她根本不需要沈既舟操心太久。她能上心學會學精後,沈既舟自然便也不用再費力教她,像是剛剛那樣,他手把手帶着她,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雲漪有點恍惚,沈既舟倒是沒什麼反應,淡淡地吐了句粵語,唇邊帶着極淡的笑意,略有幾分得意的目光掃過雲漪,又重新看向談觀。
“唔好理系邊個,總之好犀利。”
“冇癮!”
“兩個點就兩個點,給你們好嘍。”
談觀失了興致,他和雲漪這趟蘭桂坊的酒怕是難喝上了,牛皮海口也吹出去了,只能認栽。
球局結束,沒一會兒大家陸陸續續地從球室出來,正趕上晚飯也備得差不多,掌廚是談觀慣用的,水準口味不會有什麼問題。
已近黃昏,海水被落日染成了橘調,跳躍着波光,像是一匹鎏金綢緞。二樓的餐廳是開放式的,就面朝着海灣,迎面有潮熱的風陣陣吹來。
整個餐廳的地面是由柚木地板鋪就的,看着不打眼,實際頗費心思。
食材都是頂新鮮的,私人局,擺盤什麼的就不那麼講究了。
前菜用了空運過來的白蘆筍,炙烤得當,鎖住了食材本身的清甜汁水,很合雲漪的口味,把自己盤子裏的那幾根全部都吃掉了。主菜的冰鮮藍龍蝦的調汁裏大概是加了奶油,沈既舟略有點排斥,並沒有怎麼動筷,雲漪瞧見,默不作聲地把自己這份還沒淋過調汁也沒有動過的龍蝦悄悄放置在小碟子裏,推到他手邊。
很親密的動作,她做得很自然,他也不拒絕,像是完全習慣了一樣。
再然後,沈既舟的那幾根白蘆筍被他直接添置在了雲漪盤邊,她愛吃什麼他心裏也很有數。
大家都看到了,同樣的習以爲常,沒停下來口頭上討論的事。都是熟人,聊什麼也沒忌諱,無非就是些最近的風口,政策走向,以及大家手上投資的形勢。
往往這個時候,雲漪會選擇性失聰失語,不問到她,她絕不開口,目光順帶掠過布局精致的餐桌看向遠處閃着細光的海域,專心吃飯。
今晚的勃艮第白葡萄酒冰得恰到好處,又是比較特殊的年份味道醇厚,雲漪忍不住貪杯,在沈既舟說話的間歇喝光了半杯。就在她準備再倒一些的時候,沈既舟不動聲色的攔住了她。
目光似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只是蓋住了琳琅杯口,將其推遠,然後極快地撤回了目光,並不耽誤地和對面的陳晉野繼續聊着。
“碼頭是靳家把持着,有得賺也不跟。”
“是,靳家的生意,估計破鑼事不少。”
被沈既舟攔下了酒,雲漪抿了抿嘴巴,半天沒動。
直到沈既舟聊完,周圍人也都忙着在相互交談,他才又看向她。
“肚子不疼了?都能喝冷酒了?”
雲漪不吭聲,跟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樣。
“腰還酸嗎?”
“一點點。”
沈既舟沒再看她,談觀忽然招呼,他扭過頭,但是手卻覆蓋在了雲漪的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揉着。
誰能想到桌上談笑風生的沈二少,桌下竟然是這樣低眉順眼會疼人的。
沈既舟的動作自然連貫得很,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飯局結束。
“好了......不難受了......”
雲漪小聲提醒,臉頰有些紅。
沈既舟沒回答,只是與她對視得久了幾秒。
沈既舟有點輕微的潔癖,邊界感也強,非不得已基本不會留宿在外面,所以無論多晚能回自己地盤驅車夜行也是要回去的。爲此,談觀沒少背地裏吐槽,他這人就是臭毛病多。
更深露重 ,車子內冷氣開得足,將窗外這個季節溼熱悶潮的海風隔絕,引擎低沉,車子一路順着深水灣道盤旋而上,很快匯入了盤山公路,巧妙地穿梭於半山間。
開始兩人還是在後座各自間隔開,大概是行至隧道無光的時候,車內的擋板升了起來,黑暗中,一團溫熱朝着雲漪覆蓋過來,再看得清的時候,沈既舟已經將頭抵靠在了她的脖頸,清冽男香在鼻間蔓延開來,滾熱的氣息噴灑得她敏感的皮膚略有些癢,她下意識地躲,卻被沈既舟捉住。
“別動。”
末了停頓了一下,他又補了句。
“有點難受。”
晚上同談觀他們幾個喝得並不多,大概是喝得急有點上頭,這會兒車上難受無力犯惡心。
雲漪感受到了頸間人的不適,心柔軟了幾分,微微轉了下身,讓他靠得稍微舒服了些後,抬手幫他揉了揉太陽穴。
“緩一緩,馬上就到了。”
“嗯。”
這不是雲漪第一次見沈既舟醉酒。
沈既舟酒品很好,哪怕是喝得再多,也不會亂吐亂鬧,只是和平常總歸是不太一樣,少見的粘人,莫名有一種委屈模樣,每每這時候,雲漪就便會像哄小朋友一樣,安慰兩句,握住他的手,便再也脫不開。
穿過斷斷續續的隧道,昏黃燈光如同流線般落進車窗,照在沈既舟臉龐,雲漪微微側過頭去看他,手指從太陽穴移動到他的臉頰,輕輕拂過。
他不動,任由她如此,很是受用,在她即將抽手離開時,他握住,然後攤開她的手,留戀地吻她的掌心。
從晚飯到回程,他們面對的是同一個社交圈,回的亦是同一個家。
此時此刻,他們像是拍拖中如膠似漆的小情侶般,應酬社交歸來,他肆意依靠在她身上,她溫柔爲他撫平眉心,夜幕之下,依偎同歸。
如此種種,雲漪總是控制不住地代入,代入沈太太,更準確來說,是代入沈既舟妻子的角色。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山道上,山下璀璨靚麗的維多利亞港如同一整幅巨型畫卷鋪陳,對岸九龍半島的摩天輪群燈閃耀,中環,灣仔,霓虹刺眼,連城一片,港島的夜總是這樣應接不暇,美到讓人沉醉不休。
雲漪喜歡這種光亮,也喜歡這樣的浮華,甚至生出很蠢的念頭。
倘若時間就停在這一秒,與沈既舟這般纏綿一場,也算不枉此生。
坡面上行,漆黑如同猛獸般的庫利南向左轉上了去往半山別墅的路,將所有光亮拋諸身後。
這猛一下顛簸和驟然消失的光線讓雲漪猛然清醒。
車裏一直放着歌,隨機播放歌單,那是沈既舟的習慣,也不多仔細聽,用以取代令人寂的尷尬而已。
正巧,恰如其分地播放到了這一首。
“沿途與他車廂中私奔般戀愛,再擠逼都不放開。”
.......
“連氣兩次綠燈都過渡了,與他再愛幾公裏。”
程珊宜要回來了,沈既舟的未婚妻。
等到那個時候她又該何去何從。
思想一起,她頓覺心痛,身側依靠之人倒是呼吸勻長,安然模樣。
“沈既舟。”
“嗯......”
“程......程小姐要回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