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沈既舟上床不做措施沒多久,雲漪就開始吃避孕藥。起初沈既舟要的沒這麼頻繁,她會偶爾吃幾次緊急避孕,到後來,她開始自動自覺地吃優思明,那種長效避孕藥。
規律吃下來,基本可以做到萬無一失,也終於免去了她但凡姨媽遲到一天,都會害怕到渾身發抖的緊張。
這一吃就是好幾年,她都快記不清她到底丟掉了多少板這樣的21天一個周期的藥盒子。
很小一顆的白片,吃下去也不會刮到喉嚨,宛若無物,可只有身體那些最直接的不適反應,切實地證明着那些藥真的融入了她的身體。
開始是很明顯的惡心幹嘔,嚴重的時候胃裏燒灼難耐飯也吃不下去,再到後來,身體慢慢適應這種外界激素的介入,不適感才逐漸減輕。
只可惜畢竟是用了藥的,被擾亂重組的激素並不太穩定,也很難拿得準,比如她依然需要艱難地維持自己積極如常的情緒,比如這個周期吃了不到21天就開始“撤退性出血”,這種出血基本可以看作是生理期,不僅血量多,又格外疼,連同胸也是脹痛難忍。
晚上在深水灣吃飯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惡心的感覺,這會兒吃了藥,油膩的東西消化到腸胃,反倒是想吐起來。
本想逃出臥室去外面的洗手間吐,實在沒忍住,當即趴在陽台的圍欄上幹嘔不止,吐又吐不出來,眼淚都要出來,難受得快哭出來。
“怎麼了?晚飯吃得不舒服?”
吐得最難受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杯溫水。
雲漪強行忍住,大口喘息了幾秒,抬眼看去,沈既舟已經洗好了澡出來,就站在她身邊。
“沒有,可能是暈車了吧。”
雲漪隨便找借口,將手裏已經空了的藥板子用力攥在手裏,卻還是被沈既舟看見。
“我不是和你說過,這個藥不要再吃了嗎?”
沈既舟掰開了雲漪的掌心,看清這眼熟的藥皮子後,口氣不善。
聽到沈既舟的話,雲漪非但未覺得慰藉,反而平白添了幾分苦。
“不吃?那你肯做措施嗎?”
她頭一次把這件事這種話放在明面上問出口。
剛剛幹嘔得通紅的眼睛滿是淚水,像是委屈到了極點,就這樣看着眼前這個她卑微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有千言萬語,落到實處,卻只有這樣一句話。
聽清了雲漪的低語,沈既舟愣了幾秒。
做避孕措施。
她們也不是一開始就不做。
最初的時候感情淺,純粹的欲望交雜,也不算特別和諧熟悉,加上那時候雲漪還在上大學,萬一有了孩子實在不方便,所以每次無論多麼欲望上頭,多着急,沈既舟都會做好措施才會開始。
是直到雲漪從港大畢業,去美國前的那一晚,她們才第一次沒有任何措施地在床上交纏。
在沈既舟眼裏,她長大了,研究生的學業壓力沒那麼大,以他在港島手眼通天的地位權勢,私下裏嬌養一個孩子沒什麼難,加上她並沒有推拒,他便覺得懷孕了也無所謂,他是真心覺得和她有孩子是並不排斥,可以順其自然的事。
不做避孕措施後也發現過一次她服藥,他問過,她卻並不解釋,只說不再吃了,他就沒再問,沒想到她心裏是這樣想。
“不想懷孕,不喜歡孩子?”
沈既舟思量了一會兒,問了句,這讓雲漪本就痛楚的心又被攪得更痛了。
不喜歡孩子......
她們之間,何以談得到生兒育女的問題。
他們是說什麼關系?她若是懷孕,該是以什麼身份呢?
她們的孩子,又該是什麼身份呢?是該被外面叫做難聽的私生子嗎?
就算是不在乎名頭,孩子在沒有愛和牽絆的家庭裏長大,又怎麼會心理健康幸福,那豈不是和她這一路一樣......
心髒像是四分五裂一樣疼得厲害,好像她這輩子都無法和沈既舟名正言順地在一起。眼眶就一瞬間變得滾燙。
最心痛的是,她知道,她知道他永遠不會真的愛她,可她卻無法狠下心逃離。
一想到這些,她難過到根本找不到形容詞,難過到連呼吸都覺得痛。
“我喜不喜歡重要嗎?沈總,程小姐要回來了,你馬上會有未婚妻,那麼如果我們有孩子算什麼呢?他該被叫做私生子?還是......該叫......雜種?”
惡心得厲害,幹嘔得也更厲害,雲漪拽住扶手,硬是推開了沈既舟那杯溫水,邊嘔邊流淚,克制不住地抖,額頭和脊背都出了些細汗。
沈既舟下意識地想要幫她摸摸背,卻還是在她緩過神後躲開,後退着與他拉開距離。
“我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雲漪地低下頭,企圖將沒有掉下來的眼淚收回去,起碼不暴露在沈既舟眼前,迅速地轉身,離開了他的臥室。
沈既舟在陽台站了很久,心煩意亂燃了根煙,也沒吸幾口。
在車上的時候他聽到了,這是今天地她第二次提到了程珊宜要回來的事,估計是在門口聽到了他們幾個的對話。也不是想回答她,不過和程珊宜也有幾年沒見了,對於沈程兩家的婚事暫時還沒個定數,他便也不想這時候和她提前多說什麼。
煙草燃盡,太過出神,被煙蒂燙到了手指,沈既舟回過神將煙蒂和那卷被捏得不成形的藥皮一起丟進了煙灰缸。
吵架歸吵架,過了夜,第二天還是要各司其職,再碰面便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過去。
更何況,也根本算不得吵架,雲漪很少明着鬧別扭,向來柔順,只不過是單方面逃離。
介於服藥晚上不舒服,雲漪起得晚了些,早餐也沒來及吃,在去公司的路上就開始對接起了寫字樓項目的負責人和業務團隊。
出門前她在個人Gmail郵箱裏查收到了Alice的郵件。
沈既舟的意思是,這個項目的招標和後續移交到她手上,由她來負責。
猛踩了一腳的刹車,白色的阿斯頓馬丁急刹在了紅綠燈口,趁此間隙,雲漪點了下掛在右耳上的藍牙耳機,布置了一圈工作。
“好,最遲後天晚上前,把你們的第一版招標書和方案整理好發到我郵箱,反饋我星期五會給,然後把下午的時間留出來,你帶着大家一起討論進一步修改下。”
“好的。”
掛了這通電話後,車子已經駛入了鉑銳大樓的地庫。
從地庫乘小門邊比較偏的那部電梯上來,一路和她打招呼的人並不多,除了Alice和鉑銳內部的一些高管,大部分鉑銳員工是沒接觸過她也不認識她的。
頂多是聽說,大老板身邊有這麼一個花瓶加鐵娘子的絕色情人。
雲漪在鉑銳也沒有很固定工位,一般是在沈既舟辦公室邊上的暗格間辦公一下,她無需坐班,也不用經常過來,今天主要是來拿一些招標要用的文件。
走到門前,雲漪略微遲疑了片刻。
早上從別墅離開的時候,阿姨正在打掃臥室,估計是沈既舟不在。
這個時間,他大概率是在公司。
想起昨晚有關於避孕措施的爭吵,雲漪的心情略有些沉重,有想要逃避面對沈既舟的沖動。
糾結再三,最終,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