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父對這個姓楊的有意見很久了,他之前就說鄉下的不行,孩子媽還說先看看,現在總算想開了,鄉下的不行,長得再好也不行,他女兒都得要嫁家境好、有正式崗位的男人!
“爸,你在做什麼,你怎麼能動手!爸!你開門,讓我出去!”窗戶內,看到這一幕的藍悅悅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藍父不理會她,揪住楊八海的衣領湊到跟前:“你給我滾,不要再讓我發現你糾纏我女兒,我看到一次打一次!”
說完,他用力一推,楊八海就被推到了地上,狼狽的滾了一個圈。
藍父這才扭頭看向窗內,對着小女兒陰沉着臉:“你要是再嚷嚷,我連你一塊兒打!”就怕別人不知道她談了個鄉下小子是不是!她這樣要是傳出去了,就更難找了!
藍悅悅被她爸的語氣和眼神嚇到了,頓時禁聲。
藍父這才滿意的轉頭看向地上的楊八海,揮舞了下拳頭:“你還不快滾,要我說第二遍?”
當天傍晚,楊八海是青黑着一只眼眶回來的,看到他這樣子,楊慶安頓時就怒了,他們叔侄年齡相差不大,小時候小叔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跑,感情不錯:“誰打你了,這麼大膽子,是不是哪個同學,我們去給你出氣。”
楊八海鬱悶的側過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不是同學,我對象她爸打的。”
一聽這話,楊慶安臉上的怒氣頓時消散,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哈哈,那沒事了。”
要是他是那個女孩的爸爸,只揍一拳可不能出氣,最起碼也得對稱。
周水冬越看越覺得好笑,“那你們這是分了?”
她就說嘛,女方不會答應的,他們家高攀不起。
楊八海看着他們的笑臉,感覺自己的委屈都要溢出來了,這是什麼家裏人啊:“她家裏一定要她嫁個有正式工作的人,現在把她關在家裏了,說訂婚了再讓她出門。”
沒有嘴上說分手,實際上要是他們一直把人關着,那就是已經分了。
楊七菊心裏笑了一陣,表示了一點自己的姐弟愛,“那要補課嗎?我還是那句話,你請我吃糖我就給你補課。”
楊八海:“……要。”這句話他說的不甘不願,卻沒有辦法。
讀書再頭疼也只多努力一個多月,要是能繼續多讀兩年書,就算兩年後一樣要回家下地,那他也能遲兩年扛鋤頭,少受點苦。
周水冬聽翻了個白眼,“不是讀書的料子就算了吧,你看我們家大丫頭,她小學畢業就回來了,省了錢,家裏家外樣樣精通,有不少人打探我要找個什麼樣的女婿呢?我一定要給她挑個好的。”
楊大丫被她媽這話說的一臉無奈,她是不想讀初中嗎?奶奶都放話說了,不管是誰能考上去就能繼續讀,就算現在大學取消了,多讀書也是好事,城裏偶爾招工最次也要求是初中畢業文憑,不讀書沒有機會,讀了就能多一點機會。
萬一呢?
萬一真的找到工作了呢?
那直接改命了!
所以她沒讀下去是她真的讀不進去啊,怎麼媽好像把這當做什麼光榮的事一樣?
她拍了拍自己二妹三妹的手,“你們要堅持住,一直讀下去。”
她們兩個都是五年級,也快參加小升初考試了,不出意外的話,她們都能考上初中,尤其是三妹,她從讀書開始,沒有拿過班級第二名。
楊三丫點了點頭,“大姐,你放心吧。”
她又不傻,而且她喜歡讀書,下地幹活遠沒有讀書輕鬆,她肯定會挑自己擅長的。
楊二丫也附和:“我們都知道。”
她們能幹,又不是傻,當然知道多讀書有好處,不是說了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就算找不到工作,學歷高點,在村裏找對象也更好找一些。
楊大山看着小弟鼓勵:“多讀書是好事,這陣子家裏的雜活你和老七都別幹了,專心讀書。”
他是沒有正經上過學的,只跟老賬房認了一些字,他二弟倒是趕上了建國那時候開辦學校的時機,去上學了,讀完了小學,也是有這個學歷,才能讓他娶上公社裏的媳婦,又在那裏找到臨時工。
雖然這臨時工也是他嶽家幫他找來的,但他要是沒有這個學歷,也不能這麼容易就讓他進去,後來還轉正了,所以就算現在大學已經停了,他也和他媽的意見一樣,覺得讀書是好事,家裏的孩子能讀書,那就讀,不分男女,都是家裏的好孩子。
他遺憾地看了一眼自己生的四個。
前頭兩個大的都是小學文憑,已經沒希望了,後頭兩個還能再看看:“你們兩個,向你們七姑學習,尤其是慶樂,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三丫姐。”他的三女兒楊慶樂跟二丫三丫一樣,都是五年級,要小升初了。
楊慶樂也不怵:“我應該能考上的。”
她的成績沒有三丫姐好,卻也不差,基本在前五,正常發揮上他們公社的中學不難。
楊大山樂了:“那就好。”
楊八海:“……”所以你們都不安慰我的嗎?
楊七菊揪住他的衣角:“好了,補課從今天開始,你的糖呢?”
楊八海:“……先欠着。”他哪裏有糖,之前的糖要麼自己吃了要麼給悅悅了,現在兜裏幹幹淨淨。
他要找機會跟媽撒撒嬌,多要幾顆糖才行。
媽上回去公社買的糖應該還有吧?
“大家先別聊了,飯做好了,今晚有蛋花湯。”
“媽,你蒸雞蛋自己吃,你要補身體。”
“我有啊,你們這蛋花湯是另外的。”
“我們身體沒事,這蛋花湯留給孩子吃。”
“都吃,好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平時吃好點,養好身體不用看大夫。”
楊八海看書看的頭疼,他偷偷去藍家轉了幾圈,悲傷的發現悅悅爸媽是來真的,家門不讓她出一步不說,還一直有人守着,不給他上前去和她說話的機會。
他還看到有人去藍家做客,說是做客,那姿態分明就是來相看的。
會不會相看成功?
楊八海一邊努力看書,一邊關注着藍家的情況。
他還有着僥幸心理,萬一呢,萬一相看不成功,藍家又同意他和悅悅在一起了呢?
楊七菊不知道他的僥幸,被他的勤奮程度給驚訝到了,她的心情微妙:“要是你之前有現在一半勤奮,你就不用擔心上不了高中。”
現在只能說有機會,畢竟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
楊八海眼睛都熬紅了,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頭繼續翻書不說話。
要是有早知道就好了。
楊八海的狀態大家都看在眼裏,楊大山只覺得欣慰:“他這麼努力,應該是有希望的,要是能考上,我們家可能會有三個高中生。”
除了楊七菊和楊八海之外,還有他二弟家的大女兒也在公社讀初二,要參加中升高考試。
她的成績也還不錯。
楊四河聽了心裏酸溜溜的:“要是大丫會讀書,現在也要去考高中了。”
楊大山哈哈笑了:“這不是隨你麼,你也讀不了書。”
楊四河一噎,不同意這個說法:“怎麼隨我,這明明是隨了大丫她媽,她都沒上過學!”
楊大山:“這是她家裏條件差,你那時候是去了學校的,留了兩次級,四年級都沒上完就回來了。”
楊四河不想聽這個:“你是我大哥還是她大哥啊,我那時候只是沒開竅,瞧三丫,她這聰明勁就隨了我,又開竅早,每次都拿第一。”
楊大山:“我覺得像媽,你看媽最近看報紙看書多認真。“
楊四河一時沒反駁,這幾日家裏所有人都發現了媽的變化,以前她是閒不下來的,有點空閒都在幹活,現在她就拿着報紙或課本在那看。
她還不是瞎看,因爲她有一些不認識的字還會問家裏人怎麼讀,是什麼意思。
她很聰明,問過一遍的字不會問第二遍。
她還覺得不能一直跟別人請教,得要自己學會才行,所以她翻起了課本,從低年級開始,一本一本的往上看,那認真勁看的學渣心虛。
楊四河:“三丫還能直接像媽不成,肯定是媽傳給了我,我又傳給了三丫,我當初就是年紀小不懂事,要是我懂事,現在肯定也是個文化人,三丫就是懂事比較早,成績一直都好。”
楊大山點頭:“很快就是小升初,要是她們三姐妹都能考上,我們家又有三個初中生。”他的三女兒楊慶樂和老四家的二丫三丫都是五年級,要小升中。
楊四河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咋舌:“要是都考上了,這一年的學費不得了。”
只看學費這一項,小學一學期1.2元,初中一學期2.5元,高中一學期3元,要是他們都考上了,兩個高中學一年的學費12元,三個初中生一年的學費15元,小學生他們家有三個,一年的學費7.2元,總共34.2元。
嗬!這麼貴!
楊大山聽到這個數字也皺緊了眉頭:“這讀幾年書就能把家底給讀沒了。”
有很多人都說他們家浪費錢,供這麼多孩子讀書,不當個睜眼瞎就可以了,偏偏還供他們一直讀下去,就連嫁出去的女孩都讓他們讀。
兄弟兩個互相對視一眼,嘴巴裏都嚐到了苦澀的味道。
晚上,這兄弟兩個就避開其他人,湊到了楊巧映跟前,說了這個問題。
“媽,孩子會讀書是好事,只是這學費書本費太貴了,家裏孩子一個個長大,嫁娶又要花不少錢……”
楊巧映明白他們的顧慮,這時候爲什麼很多人只讓孩子讀個二三年級就退學回家?
不單單是孩子大了能掙工分的緣故,還有一個就是學費貴。
尤其是家裏孩子多的,真的供不起。
大家還能不知道讀書好嗎?
就算考不上工人,在村裏也只有能讀會寫的人才能做會計、大隊長、書記。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你們別想太多有的沒的,也別對着孩子說,只讓他們努力讀書就好了。”
她翻了幾天的課本和報紙,已經確定這是平行時空了,世界發展趨勢大同小異,所以這高考也不會一直停止下去,現在讓孩子輟學回家,這是真的耽誤孩子,她不會這麼做的。
至於學費,這確實不是一個小問題,但她有雜貨鋪啊。
想到今天雜貨鋪裏刷新出來的三種物品,她臉上就出現了濃濃的笑意。
一條金項鏈、一匹藍色的老土布、一個大水缸。
這三樣同意根本不需要猶豫,全部拿下。
那個金項鏈她掂量了一下,估摸着有15-20克,現在兌換價是9元左右,假設是15克,那就是135塊,一下子就讓她的存款增加了一半度。
現在有金項鏈,以後出現寶石、鑽石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匹布來的也好,總共有三十多米呢,她早就想給自己做衣服了,她夏天一共就兩身換洗,衣服補丁打補丁,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底色,楊家一大家人裏只有劉桑葉和和李銀環這兩個新嫁進來的媳婦有沒打補丁的衣服,那是她們穿着出嫁的嫁衣,平時壓根不舍得穿。
不過這拿出來需要時機,爲什麼大家都穿乞丐裝?難道是喜歡這個時尚嗎?
不,這是沒招了。
沒有布票,就買不到布料,沒有布料怎麼做衣服?
所以她這回居然得到了一整匹布,實在是賺大發了!
楊大山、楊四河面面相覷。
他們看着媽笑呵呵的臉,有些想不通,那麼大一筆連續好幾年的錢,媽一點都不愁?
看媽走了,楊四河拉着楊大山,壓低了聲音:“大哥,你說爺爺之前是不是留了家底給媽?”
要不是爺爺留了家底,他們怎麼起的房子,怎麼供這麼多孩子讀書?
他們家供孩子讀書可不是從他兒女輩開始的,從他這一輩就是了,他們八兄弟姐妹,除了大哥沒趕上,其餘七個都是上了學的,爺爺那時候老說,他遺憾沒養出一個大學生孫子,要是沒點家底,供的了大學生嗎?
楊大山不是第一回聽老四這麼說了,無辜的看着他:“我沒聽媽說過,也沒聽爺爺說過。”
楊四河不信:“真的沒有?我不跟其他人說,你偷偷告訴我,你可是爺爺的長孫!”
楊大山:“真沒有,你怎麼一直不信我。”爺爺真的沒給他開小灶。
楊四河:“大哥你嘴巴真緊,行吧,你說沒有就沒有。”
楊大山:“……”他已經說累了,老四一直不信,一直問。
楊四河搖了搖頭:“那就不管了,反正我們家的錢都在媽手裏,媽讓孩子讀,那就讀。”
楊大山:“……你手裏也有錢。”
媽手沒把的那麼緊,他們私底下捉了什麼賣掉的錢、接私活掙來的錢她是不收的。
楊大山就撞見過幾次他抓到野雞,最後那野雞沒帶回家裏,他嘴巴也沒肉香,肯定是賣了。
楊四河:“大哥你這話說的,你手裏也有點私房錢吧,那點錢夠幹什麼。”
要是讓他自己供孩子讀書,除了最會讀書的三丫和六福,其他人讀個二年級就差不多了,實在是供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