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像是一塊背景板,聽着兩人的對話,耳朵好似聾了一樣。
就連眼睛,也絕不多看兩人一眼,更沒有給沈清玥夾菜表明這裏是他的主場。
今天是李楚生來宣示主權的。
昨天也是...
“說起來...”
李楚生放下紅酒杯,語氣帶着懷念,目光溫柔的看着沈清玥。
“還記得我們畢業旅行那次嗎?在威尼斯的小館子裏,你也點了一道類似的海鮮羹,結果太腥了,你只嚐了一口就皺着鼻子推開了。我當時還笑話你挑食,結果自己嚐了也受不了,最後我們倆跑去吃冰淇淋充飢了。”
李楚生輕鬆地提起過往的趣事,試圖勾起沈清玥共同的回憶,營造一種只有他們兩人共享的親密氛圍。
沈清玥握着湯匙的手頓了頓,沒有立刻回應。
不過那段記憶確實存在,也帶着青春特有的輕鬆和美好。
她抬眼對上李楚生帶着笑意的、期待的眼神,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沉默吃飯、仿佛置身事外的顧然。
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
“嗯,有點印象。都過去很久了。”
沈清玥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她避開了李楚生期待的眼神交流,也沒有接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李楚生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但很快又恢復如常,目光轉向顧然,帶着關切。
“顧先生似乎沒什麼胃口?臉色看着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他這話問得很有技巧,既顯得關心,又能在沈清玥面前點出顧然的“異常”,暗示後者狀態不佳,或許不適合繼續“扮演”下去。
顧然的心猛地一跳,一下子緊張起來了!
他抬起頭,迎上李楚生探究的目光和沈清玥瞬間掃過來的審視眼神,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他強迫自己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聲音努力保持平穩。
“沒事,謝謝李先生關心。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
“哦?是嗎?”
李楚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目光在顧然蒼白的臉上停留,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清玥,你說對吧?顧先生要是累倒了,誰來照顧你的起居?”
話題再次引向沈清玥,話裏話外都在提醒沈清玥,顧然只是個“照顧起居”的人,並且狀態堪憂。
沈清玥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李楚生的話像一根刺。
她看向顧然,那張臉確實蒼白得過分,眼底的疲憊也藏不住。
昨晚的“失聯”,今天的沉默和狀態不佳,難道真有什麼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又被一股更強烈的煩躁壓下。
她不需要一個病懨懨、隨時可能出狀況的“丈夫”!
“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別出紕漏就行。”
沈清玥的聲音冷了下來,帶着明顯的不悅,這句話是對顧然說的,更像是一種警告!
她討厭這種失控感,討厭李楚生若有似無的試探,也討厭顧然這副仿佛隨時會崩潰的樣子給她帶來的潛在麻煩。
但她卻忘了現在是什麼場合,顧然還是她的丈夫,而不是下屬。
李楚生嘴角微微上揚,終於看到期待已久的場景。他確信沈清玥和顧然只是“契約夫妻”,有名無實。
顧然聽到沈清玥這麼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垂下眼瞼,盯着碗裏幾乎沒動過的米飯,低聲道,“好的。”
從籤訂合約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確認了甲方乙方的關系。
沈清玥這麼說也沒問題,只是在他人面前,尤其是李楚生在場的情況下說這話,完全沒考慮顧然的感受。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氣氛更加沉悶!
李楚生又嚐試着聊了幾個輕鬆的話題,試圖活躍氣氛,但沈清玥的反應始終淡淡的,帶着一種疏離的心不在焉。
顧然更是徹底沉默,像一個隱形人,只在需要添湯添飯時才動作輕微地起身。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盼着這頓煎熬的晚餐快點結束。
李楚生看着沈清玥對顧然的態度,心中的疑慮卻更深了。
沈清玥對顧然確實冷淡,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刻薄,完全沒有夫妻間該有的樣子,這符合契約的設定。
但顧然的反應也太過平靜和順從了,甚至帶着一種急於擺脫的感覺,這和他預想中可能會死纏爛打或者暗中作梗的形象完全不同。
難道顧然真的對沈清玥毫無想法?
真的那麼目光短淺,只想要尾款?
李楚生感到一絲輕鬆,但隨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越是看起來無害,越可能隱藏得深!
顧然會不會是在以退爲進?故意表現出不在意,降低清玥的戒心,然後再暗中搞小動作?
畢竟能留在沈清玥身邊,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丈夫,能得到的隱形利益也是巨大的。
李楚生暗暗警惕,告誡自己絕不能被顧然這副虛弱、順從的樣子給騙了。
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餐終於接近尾聲。顧然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動作因爲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憊而顯得格外緩慢。
沈清玥和李楚生移步到客廳沙發閒聊。
“清玥,這次回來,感覺你變了很多。”
李楚生坐在那張他熟悉的沙發上,看着旁邊氣質清冷的沈清玥,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感慨和失落。
“比以前更獨立,也更難以接近了。”
沈清玥抿了一口咖啡,沒有看他,目光落在窗戶上的倒影上。
“人總是會變的。管理一個集團,和做學生時不一樣。”
“我知道。”李楚生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玥,再次試圖喚起情感共鳴。
“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不要變得那麼陌生。畢竟,我們有過那麼多共同的回憶。”
沈清玥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那些美好的、青澀的、甚至帶着遺憾的回憶確實存在。
但此刻,廚房傳來的輕微碗碟碰撞聲,卻像一根刺,不斷地提醒着她現實的存在。
那個沉默不語,和她有着法律關系的男人還在這個房子裏。
就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