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的哨聲終於落下最後一響,沈清瑤拖着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寢室,往椅子上一坐就不想動了。
迷彩服溼了又幹,在身上留下一圈圈白花花的鹽漬,額前的碎發黏在腦門上,帶着股汗味。
“可算結束了!”向榆一進門就把軍帽往桌上一扔,癱倒在床上,“我這嗓子都快喊啞了,明天得買瓶潤喉糖。”
許惠惠正對着鏡子塗蘆薈膠,聞言轉過身,臉上帶着點興奮:“軍訓完就該選社團了,你們都想好報什麼了嗎?我打算去舞蹈社,聽說那裏有好多厲害的學姐呢。”
“我肯定去流行音樂社啊!”向榆立刻來了精神,從床上坐起來,“之前預科就想去了,這回總算能報名了。”
陸楹剛洗完澡,穿着真絲睡衣坐在化妝鏡前護膚,聞言淡淡一笑:“我就不湊熱鬧了,家裏給安排了些事情,社團估計沒時間參加。”
話題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清瑤身上。
許惠惠好奇地問:“清瑤,你呢?有想去的社團嗎?”
沈清瑤愣了一下,搖搖頭。
這幾天光顧着軍訓和聽講座,還沒認真想過社團的事。
她打開筆記本,翻到之前記下的社團列表,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人眼花繚亂,文學社、辯論社、志願者協會、攝影社……
“我還沒想好。”她咬着筆杆,眉頭微蹙,“想找個能學到點實在東西的社團。”
“實在東西?”向榆湊過來看她的筆記本,“你想學到啥?編程?還是設計?”
沈清瑤的聲音低了些:“就是……能有點用,以後能靠這個掙點生活費的。”
她想早點能自己掙錢,哪怕只是少要點生活費,也能讓他們輕鬆點。
那些純粹興趣類的社團,她暫時不敢考慮,總覺得太“奢侈”了。
許惠惠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剛開學呢。”
陸楹在鏡子裏瞥了沈清瑤一眼,放下手裏的精華液,轉過身認真地說:“要是想學能兼職掙錢的技能,我倒有個建議。”
沈清瑤立刻抬起頭:“什麼建議?”
“學校有個調酒社,”陸楹說,“雖然人不多,但指導老師是業內挺有名的調酒師,教得很專業。學會了調酒,以後去酒吧或者高端活動做兼職,時薪比發傳單、做家教高多了,還不算廉價勞動力。”
向榆驚訝地睜大眼睛:“調酒?聽起來好酷啊!不過……會不會很難?”
“入門不難,用心學就行。”陸楹笑了笑,“我認識個學長,以前就是調酒社的,現在周末去兼職,一晚能掙好幾百呢。”
沈清瑤的心跳莫名快了些。
調酒……她以前只在電視裏見過,那些色彩繽紛的酒,搖晃的酒杯,總覺得帶着點神秘又華麗的氣息。
她從沒想過自己能學這個,更沒想過這還能成爲掙錢的技能。
“可是……”她有些猶豫,“我對酒一點都不了解,而且……”而且聽起來好像和她“樸素”的生活有點格格不入。
“不懂才要學啊。”陸楹看出了她的顧慮,“社團本來就是學新東西的地方。再說了,技多不壓身,多會一樣本事,以後就多一條路。”
向榆也在旁邊點頭:“對啊清瑤,試試唄!聽起來比去做服務員強多了,還能接觸點新鮮事。”
許惠惠也鼓勵道:“我覺得陸楹說得有道理,你可以去看看招新現場,了解一下再說。”
沈清瑤看着她們真誠的眼神,心裏的猶豫漸漸被好奇和期待取代。
是啊,爲什麼不能試試呢?她來大學不就是爲了改變現狀、多學東西的嗎?總守着自己熟悉的小圈子,怎麼能往前走呢?
“那……我去看看。”她握緊了筆,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原本讓她頭疼的社團選擇,似乎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
她拿出手機,悄悄搜了“調酒”,看着屏幕上那些精致的特調圖片,心裏也有些期待。
孟江嶼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
他揉着發脹的太陽穴,看向窗外。
傑森敲門進來,遞上一份文件:“孟總,您七弟孟鈺出了點事。”
“什麼事?”
“在賭場裏上頭,被當地黑幫勢力做局,輸了幾個億!”
孟江嶼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翻開文件,“叫他到君赫等我。”
夜色將君赫會所的琉璃瓦染成深琥珀色,門口的銅獅子在路燈下泛着冷光。
這座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築,牆面上的浮雕爬滿歲月的痕跡。
孟江嶼走進電梯,指尖在數字“6”上頓了頓,按下。
鏡面倒映出他筆挺的西裝輪廓,袖扣是低調的鉑金質地,隨着動作閃着微光。
六樓的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響。
他推開最深處那扇胡桃木大門,孟鈺正背對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灰燼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聽見動靜,孟鈺猛地回頭,眼底的紅血絲混着疲憊,往日裏的從容蕩然無存。
“五哥。”他聲音沙啞,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孟江嶼沒看他,徑直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塊碰撞杯壁發出脆響。
“拉斯維加斯的場子,姓孟的面子還不夠你闖禍?”他語氣平淡,卻比疾言厲色更讓人發怵。
孟鈺攥緊了手指,煙灰簌簌落下:“不是故意的……那天陪客戶,喝多了,被人下了套,籌碼堆到最後收不住手。”
他從口袋裏掏出張皺巴巴的單據,“對方咬住不放,說要麼兌籌碼,要麼……”
“要麼怎樣?”孟江嶼抬眼,目光像淬了冰,“把你綁去賭城當籌碼?”
孟鈺喉結滾動,沒敢接話。
他知道孟江嶼的脾氣,看似冷淡,實則把家族的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
“對方是誰?”孟江嶼呷了口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出漣漪。
“好像是本地的一個幫派,叫‘紅手’,聽說跟賭場老板有勾結。”孟鈺低着頭,“我托人打聽,他們要的不是錢,是想借這個由頭,跟咱們孟家搭線,做筆見不得光的生意。”
孟江嶼指尖在杯沿摩挲,目光落在窗外的霓虹上,“你還是有點腦子!”
“籌碼我讓人去清。”他放下酒杯,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但孟鈺,這是最後一次。”
孟鈺猛地抬頭,眼眶泛紅,喉結動了動,最後只憋出兩個字:“謝了。”
孟江嶼沒再理他,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內線電話:“讓陳律師準備文件,聯系拉斯維加斯那邊的律師,處理孟鈺在賭場的債務。”
掛了電話,房間裏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還在這幹什麼!”
“五哥,”他輕聲說,“以後不會了。”
孟江嶼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君赫會所的燈光在他身後暈開一片暖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