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沈清瑤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孟江嶼立刻湊過去,心髒提到了嗓子眼:“清瑤?你醒了?”
她的眼皮顫了顫,艱難地睜開一條縫。視線模糊,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守在床邊,那輪廓很熟悉,帶着讓她安心的氣息。
“水……”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孟江嶼連忙倒了杯溫水,用棉籤沾溼了她的嘴唇。
溼潤的觸感讓她舒服了些,眼睛也漸漸睜大了些,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孟……先生?”她的聲音帶着茫然和虛弱,記憶還停留在巷子裏那可怕的一幕,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孟江嶼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連忙放柔了聲音:“別怕,沒事了,你在醫院,很安全。”
沈清瑤看着他眼底的紅血絲和掩飾不住的疲憊,又看了看自己纏着紗布的手,那些碎片化的記憶漸漸拼湊起來。
李恒的獰笑,拳頭落下的疼痛,雪地裏的冰冷,還有……他沖過來時那帶着滔天怒火的眼神。
是他救了我。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不是因爲疼,而是因爲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想開口說謝謝,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只能任由眼淚無聲地滑落。
孟江嶼看着她掉眼淚,心裏更慌了。
他笨拙地想用手幫她擦,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怕弄疼她。
最後只能拿起旁邊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幫她拭去淚水。
“別想了,”他的聲音很輕,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都過去了。好好養傷,剩下的事,交給我。”
沈清瑤看着他認真的眼神,點了點頭,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在她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候,是這個原本與她毫無交集的男人,給了她依靠。
或許是哭累了,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她很快又沉沉睡去。
只是這一次,她的眉頭舒展了些,握着他的手指也微微收緊了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孟江嶼坐在床邊,看着她熟睡的樣子。
從今往後,他會站在她看得見的地方,爲她撐起一片天。
病房外,夜色漸濃。
傑森發來消息,說李恒的家族已經開始恐慌,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求孟江嶼放過。
孟江嶼看着消息,眼底閃過一絲冷笑。
代價?
他要的代價,他們給不起。
他低頭看向床上的女孩,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近乎虔誠的吻。
我會讓所有傷害你的人,都付出代價。
李父這些天幾乎愁白了頭。
李家在京市雖算不上頂級世家,卻也是有些根基的,靠着早年在地產行業的布局,家境殷實。
可自李恒出事後,家裏的產業就像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合作方紛紛解約,銀行抽貸,連幾個掛靠的項目都被緊急叫停。
短短幾天,李家就從雲端跌落,搖搖欲墜。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被兒子招惹的女孩,背後站着的是孟江嶼。
而孟江嶼動了真怒,要將李家連根拔起。
“老公,再不想辦法,恒兒他……他怕是真要廢了啊!”李母在一旁哭哭啼啼,手裏攥着律師傳來的照片。
李恒被關在一處廢棄的倉庫裏,渾身是傷,眼神渙散,早已沒了往日的囂張。
李父狠狠吸了口煙,煙灰落在昂貴的西裝上也渾然不覺。
他放下煙蒂,眼神狠厲:“去,把家裏那幅黃賓虹的畫取出來,再備上一份厚禮,我去求周先生。”
周硯秋是京圈裏有名的“笑面佛”,平日裏最好說話,或許能念在幾分舊情上,幫李家說句好話。
可當李父捧着畫和禮盒站在周硯秋的私人畫廊外時,卻連門都沒進去。
畫廊的經理客氣地將東西原封不動地退回:“李董,周先生說,他幫不上這個忙。孟先生的事,誰也插不上嘴。”
李父不甘心,又轉頭去找陸臨川。
陸氏集團的總部大樓氣派非凡,他在樓下等了整整一天,才等到陸臨川的車。
可車窗只降下一道縫,陸臨川溫和的聲音傳出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疏離:“李董,商場上的事,各憑本事。至於其他的,恕我無能爲力。”
車子緩緩駛離,留下李父僵在原地,手裏的禮盒顯得格外沉重。
最後,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徐明暄身上。
徐家與李家也算有些交情,徐明暄性子隨和,或許會念及幾分情面。
徐明暄在梧棲莊見了他。
庭院裏寒風蕭瑟,徐明暄裹着厚厚的羊絨大衣,手裏把玩着一串佛珠,聽完李父的哭訴,只是淡淡一笑:“李叔,不是我不幫你。你也知道,三哥那人,向來護短。”
“若是其他事我還能說上一二,這件事我也無能爲力。”
“可恒兒他已經知道錯了啊!”李父紅着眼眶,“他還年輕,不能就這麼毀了啊!”
“年輕?”徐明暄收起笑容,眼神冷了幾分,“他對沈小姐下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對方也年輕?”
“三哥把人護得跟眼珠子似的,結果呢?李叔,你摸着良心說,換成是你,你能忍?”
李父一時語塞。
“再者說,”徐明暄慢悠悠地轉動着佛珠,“我們幾個跟三哥是過命的交情,爲了個外人去觸他的黴頭,傷了兄弟情分,劃算嗎?”
他頓了頓,看着李父慘白的臉,補充道:“李叔,回去吧。好好想想怎麼保住李家的產業,比什麼都強。至於李恒……或許這就是他該受的教訓。”
李父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梧棲莊。
周硯秋、陸臨川、徐明暄這三個人精,個個都門兒清。
沈清瑤在孟江嶼心中的分量,早已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範疇。
這個節骨眼上誰去說情,誰就是在跟孟江嶼作對,得不償失。
消息傳到孟江嶼這裏時,孟江嶼正看着熟睡的沈清瑤。
傑森低聲將李父的舉動匯報了一遍,末了道:“周先生他們都沒接茬。”
孟江嶼“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沈清瑤微微泛紅的耳尖上,眼底沒什麼波瀾。
他早就料到了。
他的兄弟,從不會在這種事上拎不清。
“讓下面的人動作快點。”他淡淡道,“別讓這些事,污了清瑤的耳朵。”
“是。”
李家的敗落,很快成了圈子裏的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只知道李恒得罪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