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挪回工位的。
他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癱坐在椅子上，腦子裏反復3D環繞立體聲播放着顧琛最後那句——
【至少現在不會。】
現在不會！現在！不會！
那以後呢？！以後想怎麼樣？！怎麼吃？！清蒸還是紅燒？！
林予安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他二十二年來簡單平凡的世界觀，在這短短兩天內被沖擊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回來。
就在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瘋狂敲擊鍵盤處理億和項目的後續方案時，內線電話又響了。
他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彈起來接電話，聲音發顫：“顧、顧總？”
電話那頭卻是一個爽朗帶笑的聲音：“嘿！林助理嗎？我是Alex，顧總讓我送幾套西裝過來給你試，我現在方便上來嗎？”
Alex！真的來了！
林予安眼前一黑，虛弱地回答：“……方便的，您上來吧。”
幾分鍾後，一個穿着時尚、提着巨大衣袋的男人春風滿面地走出了電梯，正是那位在時尚界頗有名氣的造型師兼定制顧問Alex。
“林助理是吧？久仰久仰！”Alex笑容燦爛地走過來，自來熟地打量着他，“顧總可是第一次特意吩咐我給人送衣服過來，還是私人酒會用的。看來林助理很受重用啊！”
林予安只能幹笑：“……您過獎了，只是工作需求。”
“顧總的工作需求就是最高指示。”Alex眨眨眼，意有所指，然後熱情地拉着他往休息室走，“來來來，我們抓緊時間試試，顧總吩咐了，務必合身。”
休息室裏，Alex從衣袋裏拿出三套精心護理過的西裝，一套深藍色，一套炭灰色，一套黑色，面料和剪裁一看就價值不菲。
“顧總大概說了您的尺寸，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再確認一下。”Alex拿出軟尺，笑眯眯地靠近。
林予安僵硬地站着，任由Alex擺布，心裏卻在瘋狂呐喊：顧總說的尺寸？！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眼睛是尺嗎？！
Alex一邊量，一邊嘖嘖稱贊：“林助理身材比例很不錯啊，清瘦但不單薄，標準的衣架子。顧總眼光真毒，說的尺寸幾乎分毫不差……”
量到腰圍時，Alex頓了頓，驚訝道：“咦？顧總說的腰圍好像比實際稍稍寬鬆了一點點？林助理最近是不是瘦了？”
林予安：“！！！”
連這都知道？！顧琛連他瘦了點都看出來了？！還精準到了尺寸？！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完全看透的透明人，在顧琛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可、可能最近有點忙……”林予安聲音發虛。
“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啊。”Alex感慨道，拿出那套深藍色的西裝，“來，先試試這套。顧總特意指出這套可能最襯你。”
【晚上穿那套深藍色的應該不錯。】 【襯他膚色。】
顧琛的心聲再次不合時宜地蹦出來，林予安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耳根發熱。
他機械地換上那套深藍色西裝。剪裁極其合身，仿佛真是爲他量身定做一般，面料挺括，顏色確實將他偏白的膚色襯托得更加清俊。
“Perfect！”Alex眼睛一亮，圍着他轉了一圈，打了個響指，“顧總果然沒看錯！就這套了！簡直爲你而生！”
林予安看着鏡子裏陌生的自己，有些恍惚。這套西裝……確實很好看，比他任何一套衣服都要精致貴氣。
可是……顧琛爲什麼會知道什麼顏色襯他？難道他私下裏……研究過？
這個念頭讓他頭皮發麻。
“好了，就定這套了。”Alex滿意地收拾好東西，“晚上七點是吧？我會讓化妝師提前一點過來給你做個簡單打理。”
“還、還有化妝師？”林予安驚呆了。這只是一個助理陪同參加的酒會而已啊！需要這麼隆重嗎？
“當然！”Alex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顧總吩咐了，全程負責到位。這可是他第一次帶……”他頓了頓，及時刹住車，笑了笑，“總之，很重要。你可是代表着顧總和我們顧氏的門面呢！”
Alex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提着其他兩套西裝離開了。
林予安卻因爲他那句沒說完的“第一次帶……”而陷入了更深的混亂。
第一次帶什麼？帶人參加酒會？不可能，顧琛經常帶不同的高管或項目經理出席各種場合。帶助理？他以前也跟顧總參加過一些正式活動，雖然沒這麼隆重。
那……到底是什麼第一次？
他心神不寧地回到工位，連工作都有些集中不了精神。時不時偷瞄一眼總裁辦公室緊閉的門，猜測着裏面的顧琛在做什麼，在想什麼……會不會又在想一些讓他頭皮發麻的內容？
一下午相安無事。
顧琛似乎非常忙碌，開了幾個視頻會議，打了不少電話，沒再召喚他。也沒有那些惱人的心聲傳來。
林予安一邊處理工作，一邊煎熬地等待着晚上的到來。
快下班時，內線電話終於響了。
林予安心髒一跳，深吸一口氣接起：“顧總。”
“準備一下，司機半小時後到樓下接你。”顧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依舊冷靜，“地址發你手機了。”
“是，顧總。”
掛了電話，林予安看着手機上那個位於城市頂級地段的私人會所地址，深吸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
他提前幾分鍾下樓，那輛黑色的賓利已經等在門口。
他拉開車門，卻發現顧琛已經坐在了裏面，正閉目養神。他似乎換了一套更顯矜貴的深色西裝，領帶也重新搭配過，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深邃立體。
聽到動靜，顧琛睜開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掃視了一遍。
林予安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果然很合適。】 【Alex辦事還算靠譜。】
冷冽的心聲再次響起，林予安的手指微微收緊。
“顧總。”他低聲打了個招呼，小心翼翼地坐進車裏，盡量離顧琛遠一點。
車子平穩啓動。
顧琛似乎真的很累，又閉上了眼睛，沒再說話。
林予安偷偷打量着他。閉着眼睛的顧琛，收斂了平日裏的凌厲和冰冷，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反而顯得沒那麼有距離感。
【有點累。】 【晚上不知道要應付到幾點。】 【希望他別覺得太無聊。】
林予安愣了一下。顧琛……是在擔心他會覺得無聊？
這完全不像顧琛會考慮的問題。他以前跟顧總參加活動，顧琛從來只關心工作議程和社交目標，何曾在意過助理的感受？
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正當他出神之際，顧琛忽然又開口了，眼睛依舊閉着：“酒會上不用太緊張，跟在我身邊就好。不用主動應酬，有人問話，簡單回答即可。”
“是，顧總。”林予安乖乖應道。
【要是有人不開眼灌他酒……】 【算了，有我在。】
林予安的心跳又漏了一拍。灌酒？顧琛連這個都想到了？還要……護着他？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就像……就像被小心翼翼地保護着一樣。
他看着顧琛疲憊的側臉，心裏那點恐慌和抗拒，不知不覺中竟然消散了一些，反而生出一點點……難以言喻的異樣感覺。
車子抵達目的地，一家隱匿在城市綠洲中的頂級私人會所。
門童恭敬地拉開車門。
顧琛率先下車，整理了一下西裝，瞬間又恢復了那個氣場全開、冷峻逼人的商界精英模樣。他側頭看了一眼略顯局促的林予安，伸出手，極其自然地虛扶了一下他的後腰，帶着他往裏走。
“跟着我。”
掌心隔着薄薄的西裝面料，溫度似乎能透進來。
林予安身體一僵，大腦又是一片空白。
而顧琛的心聲，也同步抵達：
【腰果然很細。】 【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