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的“機箱理論”,像一顆石子,在林建國的心湖裏激起了陣陣漣漪。
接下來的幾天,林建國一有空就往廠裏跑。他所在的南城五金廠,是一家半死不活的老國企,主要給一些大型機械廠做配套的五金零件。隨着市場經濟的沖擊,廠裏的訂單越來越少,工人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喝茶看報紙,整個工廠都彌漫着一股日薄西山的暮氣。
林建國站在布滿灰塵的車間裏,看着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爲傲、如今卻靜靜趴窩的德國進口機床,心中百感交集。
他按照女兒的描述,開始認真審視這些“老夥計”。這些沖壓機床,精度極高,完全可以用來加工電腦機箱所需要的鋼板;那些模具設備,只要重新開模,就能制作出各種復雜結構的配件。
女兒說的,好像真的可行!
他甚至找到了廠裏唯一一台歸辦公室使用的“聯想”牌電腦,圍着那個米白色的、笨重的機箱轉了好幾圈,又是敲又是摸,還試圖拆開看看裏面的結構,結果被辦公室主任當成“老糊塗了”,給客氣地請了出來。
經過幾天的考察和思考,林建國的心,徹底活泛了起來。
他找到廠長,試探性地提出了想承包一條生產線,自己搞點“副業”的想法。
廠長是個快退休的老頭,對廠子的未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正愁這些閒置設備怎麼處理。一聽林建國願意承包,還答應每年上交一筆管理費,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建國啊,只要你不把設備搞壞了,你想在裏面辦舞會都行!”老廠長樂呵呵地說道。
生產線的問題解決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這天晚飯,林建國把林未和趙雲舒叫到一起,開起了第二次“家庭會議”。
“承包生產線的事,廠長同意了。”林建國開門見山地說,但臉上卻沒什麼喜色,“但是,廠裏現在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怎麼了?”趙雲舒緊張地問。
“人心散了。”林建國嘆了口氣,“我跟幾個以前關系不錯的老夥計提了提,想請他們過來幫忙,一起幹。結果,沒一個人願意。他們都覺得,與其跟着我折騰什麼‘鐵皮盒子’,還不如等着廠子倒閉,拿一筆遣散費回家養老。”
這就是90年代末,許多國企員工的普遍心態。他們對未來感到迷茫和恐懼,寧願守着一份沒有希望的安穩,也不願去冒任何風險。
“而且,啓動資金也是個大問題。”林建國接着說,“雖然不用買設備,但買原材料、開模具、給工人發工資,哪樣不要錢?我們家那兩萬塊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上次被沈濤騙走的定金要了回來,但爲了湊那筆錢,家裏早已是捉襟見肘。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客廳裏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重起來。
林未靜靜地聽着,沒有說話。她知道,這些困難都在預料之中。任何一次變革,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
就在這時,學校的廣播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激昂的音樂,開始播報午間新聞。
“……下面播報一則財經快訊。近日,我市A股市場出現一支異軍突起的黑馬股——‘深發展A’。該股票在連續半個月的橫盤整理後,於本周一突然放量拉升,連續三個交易日漲停,累計漲幅已超過33%,引起了廣大股民的強烈關注……”
廣播裏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客廳,林建國和趙雲舒都沒在意,只當是些無關緊要的新聞。
但林未的眼睛,卻猛地亮了!
她看向窗外,仿佛已經看到了遠在市中心證券交易所裏,那個目瞪口呆、心跳加速的清冷少年。
她的第一筆“天使投資”,已經獲得了超額的回報。
而她的“首席技術官”,也該再一次,被她的“神之預言”所折服了。
新的助力,和第一筆意想不到的“啓動資金”,或許,就快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