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立威,算是勉強做到了,”孟黛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眼神清明,“接下來,就是搞錢。”
她摸了摸枕下那封休書,又想到季望洲承諾的萬兩白銀。
“靠男人施舍,不如自己手裏有錢。”現代社畜的靈魂在呐喊,“三個月,時間緊迫,得盡快把創業計劃落實才行。”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
又瞥了眼窗台角落裏,新落的一只小蟲。
四月了,天亮的早了些,盛夏即將到來,蚊蟲也快出來了。
要不要搗鼓一點花露水?
“舒玉,去請白嬤嬤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些針線活計想請教她。”孟黛心裏一邊盤算,一邊吩咐道,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通過白嬤嬤聯系她在府外的侄子,是她目前能想到最穩妥、最不引人注意的渠道。
舒玉應聲而去,不多時,便領着白嬤嬤進了屋。
孟黛早已將一副繡了一半的帕子擺在手邊,見白嬤嬤進來,她含笑起身,親自搬了個繡墩。
“嬤嬤快坐,我這針線活實在是拿不出手,想着您是府裏老人,手藝定是頂尖的,這才請您來指點一二。”孟黛語氣溫和,又命舒玉上了杯熱茶。
白嬤嬤連道不敢,雙手接過茶盞,眼角細細的皺紋裏堆着謹慎的笑:“夫人折煞老奴了。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便是。”
孟黛將繡繃子遞過去,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竹葉圖案,苦惱道:“您看這葉子,我總繡不出那股子精神氣,針腳也疏密不均,難看得很。”
白嬤嬤接過,仔細端詳了片刻,中肯地指點了幾句如何下針、如何劈線。
孟黛認真聽着,時不時點頭,氣氛一時頗爲融洽。
眼見時機成熟,孟黛狀似無意地嘆道:“說起來,握着我枕套還想換對新的,花香都想好了,就是府裏慣用的幾家綢緞莊,料子雖好,花樣總是那麼些,沒什麼新意。”
“聽說如今外頭街市上有些新開的小鋪子,反倒有些好東西,可惜我出不去,也不好勞動采買的人特意去尋。”
她說話時,眼角餘光留意着白嬤嬤的神情。
白嬤嬤捏着繡花針的手幾不可察的頓了頓,隨即笑道:“夫人說得是,外頭有些小本買賣的,東西確實精巧,價格也實在。”
她略一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壓低了些:“不瞞夫人,老奴有個不成器的侄子,就在西市那頭開了個小小的雜貨鋪子,時常能淘換些南來北往的新鮮玩意兒。夫人若是不嫌棄,老奴可以讓他尋些時興的料子、絲線樣子進來,給您瞧瞧。”
孟黛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哦?嬤嬤的侄子?那定然是個靈巧人。不知鋪子叫什麼名兒?主營些什麼?”
“鋪子叫‘萬隆雜貨’,小本生意,什麼都沾點邊兒。”白嬤嬤見孟黛有興趣,話也多了起來,“那小子人還算本分,腿腳也勤快,就是本錢小,做不大。”
孟黛心中了然。
白嬤嬤在府中資歷雖老,但始終只是個粗使婆子。若能借她的手,幫襯一下娘家的侄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這,也正好是孟黛需要的,一個可靠且不易被府中其他人注意到的對外窗口。
“既如此,我倒真有件事想麻煩嬤嬤。”
孟黛從袖中取出早就畫好的一張圖樣。
上面畫得是一枚造型獨特的香囊,繡樣結合了時興的花草,與一些新穎的幾何紋路。
“我這香囊想照着這個做,裏面的香料也需特制,府裏的怕是配不齊。”
“可否請嬤嬤的侄子,按這單子上的要求,幫我尋些香料和配珠?銀錢方面,自然少不了他的。”
她將圖樣和一張寫着幾味尋常香料名的單子遞給白嬤嬤。
單子末尾,用極細的筆觸,在不起眼的地方標注了少量幾味稍顯特別的藥材,混在其中毫不顯眼。
白嬤嬤接過,仔細看了看,雖覺得那香囊樣子有些特別,香料單子也無甚出奇,只當是夫人年輕喜好新奇,便爽快應下。
“這點小事,包在老奴身上。明日我幾乎讓他去辦,尋好了東西,悄悄送進來。”
“有勞嬤嬤了。”孟黛含笑點頭,又拿起繡繃,“還得請嬤嬤再教我幾針,這竹葉的尖兒,我總是繡不好。”
通過白嬤嬤的侄子,她不僅能慢慢了解外面的市場行情,更可以試探着將自己的一些“小發明”夾帶出去。
那香囊圖和香料單子只是個開始,裏面藏着她對當下胭脂水粉、香膏飾品市場的一點試探。
季望洲的萬兩白銀固然誘人,但那終究是鏡花水月,遠水解不了近渴。
休書在手,她必須盡快擁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靠男人施舍,不如自己手裏有錢。”孟黛在心裏又默念了一遍這條鐵律,指尖無意識地在繡繃上劃過。
……
三更。
季望洲在夢中驚醒。
他出了一身熱汗,此時正掀了被子坐在床頭。
望着突兀的那處,季望洲渾身燥熱,實在睡不着,只想沖個冷水澡。
“阿盛!”他朝門外喊了一聲,聲音是意外的沙啞。
阿盛趕快推門進來:“將軍。”
季望洲趕快將被子重新蓋好,“打些冷水來,我要沐浴。”
“啊?”阿盛顯然沒想到自家將軍竟會半夜三更的洗冷水澡。
“將軍,雖說已經進了四月,但是夜裏還是有些涼,不如添些熱水吧?”
季望洲冷冽的眼神掃過來,阿盛只得閉嘴,乖乖去打水。
房門重新關上。
一炷香後,阿盛敲門道:“將軍,水打好了。”
“嗯。”季望洲應了一聲起身,“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是,將軍。”
直到門外再無動靜,季望洲才打開房門,頂着夜色進了浴房。
脫掉裏衣,坐進滿冷水的浴桶裏。
冷意蔓延,季望洲這才覺得好受些。
許是燥熱得到了壓制,季望洲本已放空的大腦裏,竟不知怎的,又不斷地鑽出那些令他心煩意亂的夢來。
夢裏的主角是他和孟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