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座,”周慷在一旁小聲補充道,“另外兩個團,一個在黑河溝,一個在王家屯,情況跟這兒差不多。”
“團長是誰?”
“石三虎。”
“叫他出列!”
這時,人群中搖搖晃晃走出一個大塊頭。他光着上半身,衣服上只剩下三顆扣子,帽子歪戴着,手裏還夾着半截煙,走路一搖一擺的。
“你就是石三虎?”張學成目光緊緊盯着他。
“咋啦?”石三虎眼皮都不抬,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副挑釁的模樣,“想找茬?”
張學成並沒有生氣,嘴角反而微微上揚。
行,夠野性。
他心裏暗自冷笑:老子在東京陸軍大學整整四年,學的可不是怎麼行軍禮,而是如何馴服這些“野狗”。
石三虎心裏滿是不屑,暗暗想着:在這警備司令部的一畝三分地上,哪怕是旅長的親爹來了,也別想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想當初,他在綹子裏那可是威風八面的山大王,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誰敢招惹他,他一拍屁股回山,依舊能繼續當他的爺!
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喝醉了就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下山去搶地主老財的糧食和金銀,那日子簡直舒坦得冒泡!
可如今倒好,穿上這身軍裝,這也不準那也不準——不準喝酒,不準調戲姑娘,連動刀子搶人都不行,這不跟蹲大牢沒啥兩樣嘛!
“行啊。”
張學成挺直了身軀,聲音猶如炸雷般響徹四周:“老子就是張學成,從今日起,接管哈爾濱警備司令部,擔任奉軍十三旅旅長!”
“我知道你們心裏肯定在罵我,說我不過是靠着張大帥的關系才爬到這個位置,是個靠爹靠娘的窩囊廢。”
“但老子告訴你們——”
他猛地一拳砸在牆上,震得牆上的灰塵簌簌掉落,“直奉第一戰,老子帶着一個團,硬生生抵住了直軍三個團的進攻,在山海關堅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半步都沒往後退!第二仗,老子率領一個旅,從關外一路拼殺到江浙,趟着死人堆過河!”
“再看看你們?站個隊跟爛菜葉子似的,東倒西歪!真要是上了戰場,你們就是敵人現成的活靶子!連被槍子兒打的資格都沒有!”
話音落下,他頭也不回地吐出兩個字:“散了。”
周慷趕忙扯着嗓子大喊:“原地解散!”
隊伍就像散了架的麻袋,稀稀拉拉、慢悠悠地散開了。
石三虎卻突然大步走上前,梗着脖子,滿臉橫肉一扭,惡狠狠地說:“張旅長,你吹得倒是天花亂墜,敢不敢跟俺實打實的幹一場?你要是贏了,俺石三虎從今往後給你當牛做馬;要是俺贏了,你就有多遠滾多遠,別在俺眼前晃悠,看着就心煩!”
“好。”
張學成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這小子身材魁梧,一看在拳腳功夫上就有一定的底子——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從遼東一路打到江南,吃的槍子兒比飯都多,在死人堆裏不知道爬出來多少回了!
“你先動手,俺讓你兩拳,省得你輸了之後哭爹喊娘的。”
石三虎抱着雙臂,鼻子裏哼了一聲,自己把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話還沒說完——
張學成動如疾風!
一拳朝着石三虎的太陽穴直直砸去,速度快得如同閃電!
石三虎根本來不及躲避,只感覺腦門一陣發麻,眼前金星直冒!
緊接着,張學成又是一記飛踹,重重地踢在他胸口,石三虎整個人直接向後飛出兩步,“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剛掙扎着想翻身爬起來——
突然,腦門一陣發涼。
一根烏黑的槍管,緊緊地抵在了他的眉心。
張學成低頭俯視着他,眼神冰冷得如同寒鐵,一字一頓地說道:“下次再敢跟我橫,你給我記住——你腦袋裏裝的可不是豆腐,而是火藥。”
說完,張學成收起槍,轉身,皮靴重重地踏在地上,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石三虎趴在地上,拳頭死死地攥着,指甲都深深掐進了肉裏,心裏把張學成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他媽哪裏是比武,分明就是耍賴!
在司令部的旅長辦公室裏。
張學成身着少將制服,把腳翹在紅木桌子上,斜靠在真皮椅子裏,嘴裏叼着一根還沒點燃的香煙,眼神深邃,像是在盤算着什麼。
周慷端着茶走進來,小心翼翼地說:“旅座,您請喝茶。”
他心裏清楚得很——這位爺可是張大帥的親侄子,要是巴結好了,升官發財就跟坐火箭一樣快。
“周參謀長,”張學成看都沒看茶,直接開口問道,“在這哈爾濱,到底誰說了算?”
“這……”
周慷陪着笑臉,“各有各的管轄範圍。”
“蘇俄人要是犯了事,歸俄鐵警管;東洋人鬧起來,得找領事館;
咱們自己這邊的兵痞,歸市政局管。”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平常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沒鬧出大動靜,誰都不想惹麻煩。”
“哼!”張學成冷笑一聲,“東北的土地,竟然養着洋鬼子當祖宗?”
“確實是這麼個情況。”
周慷忙不迭地點頭,“哈爾濱的外國僑民太多了,真要是把關系鬧僵了,恐怕……不好收拾。”
“俄國人在這兒駐扎了多少兵力?”
“一個團,兩千人出頭。而且他們背後,還屯着上萬個大兵呢。”
“那東洋人呢?”
“一個守備大隊,七百來號人。”
張學成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沿。
奉軍在哈爾濱攏共就千把人,真要是打起來,根本就翻不起什麼浪花。
可他現在手頭窮得叮當響——所有的家當加起來,還不到五百塊大洋。
別人都靠吃空餉發家致富,他卻偏不。
他就不信“只有有錢才能招兵買馬”這種說法是天經地義的。他偏要從石頭縫裏擠出銀子來!
他眼皮微微一抬,目光緊緊盯着周慷,語氣忽然變得柔和了幾分:
“周參謀長,咱這哈爾濱,有沒有那種……長得漂亮得讓人做夢都能流口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