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單的邊角被咬出一個不規則的豁口。
周圍的客人倒吸一口涼氣,服務員手裏的托盤差點沒端穩。
林缺吐出嘴裏的紙屑,一本正經地說:"不好意思,手滑了。"
服務員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說:"先...先生,菜單是不能..."
"我賠。"林缺擺擺手,把被咬過的菜單放回桌上。
他原本以爲這下蘇晴雨總該變臉了,但對面的女人只是挑了挑眉,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菜單不合胃口?"蘇晴雨問。
"確實。"林缺擦了擦嘴,"這上面的東西我都不認識,還是算了。"
他說着,從大褲衩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油紙袋。紙袋已經被壓得有些變形,滲出深色的油漬。林缺把紙袋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一股強烈的味道瞬間彌散開來。
臭豆腐。
這是他來之前特意在路邊攤買的,五塊錢一份,老板炸得外焦裏嫩,澆上特制的醬汁,聞着臭吃着香。此刻在米其林三星的餐廳裏打開,那味道就像是在靜謐的音樂廳裏放了個響屁。
"我的天..."
鄰桌的中年女士捂住鼻子,皺眉看向這邊。
角落裏那個拍照的年輕人已經按下了快門,手機的快門聲在安靜的餐廳裏格外清晰。
服務員臉都綠了,但又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林缺拿起一塊臭豆腐,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柔軟的內芯在嘴裏混合,醬汁的鹹香味配上發酵的臭味,這味道在平時是享受,但現在周圍都是西裝革履的食客,反差感強烈得讓人頭皮發麻。
"來一塊?"林缺舉起紙袋,朝蘇晴雨晃了晃,"這味兒才正。"
他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把嘴裏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嚼着,一點形象都不顧。按照常理,一個身價百億的女總裁,在這種場合遇到這種事,應該會直接起身離開。
但蘇晴雨沒動。
她看着林缺手裏那塊黑乎乎的臭豆腐,眼神裏閃過一絲思索。片刻後,她伸出手,從紙袋裏拿起一塊。
林缺的動作僵住了。
蘇晴雨拿起桌上的餐巾紙,仔細擦了擦手指,然後用兩根手指優雅地捏着那塊臭豆腐,放進嘴裏。她的咀嚼動作很慢,像是在品鑑什麼珍貴的食材。
"味道不錯。"她咽下食物,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很久沒吃過路邊攤了。"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這女的瘋了吧?那可是臭豆腐..."
"不會是演戲吧?"
"天呐,她還真吃了..."
林缺盯着蘇晴雨,腦子有點轉不過彎。這個女人到底什麼情況?她該不會是在試探自己吧?
不對,應該是誤會了什麼。
蘇晴雨放下水杯,目光平靜地看着林缺:"你是在考驗我?"
"什麼?"
"看我會不會因爲這些小事就嫌棄你。"蘇晴雨的語氣很篤定,"我見過太多裝模作樣的男人,他們在我面前總是極力表現自己的品位和修養。你這樣反其道而行,確實特別。"
林缺嘴角抽搐。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他咬着牙,決定再加大力度。既然對方把自己的邋遢當成了"考驗",那就得做點更出格的事情,讓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不靠譜。
"其實..."林缺放下手裏的臭豆腐,清了清嗓子,"我有些不太好的習慣,提前跟你說清楚比較好。"
"你說。"蘇晴雨依然很平靜。
"我喜歡賭博。"林缺一本正經地說,"每個月工資發下來,我都得去棋牌室坐一晚上。有時候贏,有時候輸,但就是戒不掉。"
蘇晴雨眉頭微蹙。
林缺心裏一喜,看來這招有效。他繼續往下說:"還有,我有點懶,襪子內褲能穿三天不換。家裏從來不打掃,碗筷能堆一個星期..."
"等等。"蘇晴雨打斷他。
來了!林缺做好了被罵的準備。
"你說的這些,是真的?"蘇晴雨問。
"當然。"林缺點頭,"我這人就是這樣,改不了了。所以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直接..."
"我理解。"
林缺愣住了。
蘇晴雨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每個人都有缺點,賭博雖然不好,但只要不沉迷,偶爾娛樂也無妨。至於生活習慣,可以慢慢改。"
她說得很認真,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林缺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這個女人到底是真的這麼好說話,還是在跟自己演戲?
就在這時,餐廳經理走了過來。
這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穿着筆挺的西裝,表情嚴肅。他在蘇晴雨身邊停下,微微躬身:"蘇總,實在抱歉,我們餐廳有規定,不允許客人自帶食物。"
他說着,目光掃向桌上的臭豆腐,眼神裏閃過一絲厭惡。
"那就當我違反規定。"蘇晴雨淡淡地說。
"這..."經理爲難地看了林缺一眼,"蘇總,您看..."
"有問題?"蘇晴雨抬起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經理被這眼神看得後退半步,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沒...沒問題。只是其他客人有些意見..."
"那是他們的事。"蘇晴雨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如果他們覺得不舒服,可以換個位置。"
經理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退到一旁。
林缺看着這一幕,心裏更加無奈。這個女人不僅沒有嫌棄自己,反而還在幫自己解圍?
這可真是...太難了。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祭出最後的大招。
"蘇小姐,其實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林缺壓低聲音,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麼?"
"我..."林缺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蘇晴雨的表情,"我其實有個女朋友。"
這話一出,周圍偷聽的客人都豎起了耳朵。
蘇晴雨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她放下咖啡杯,眼神變得復雜起來:"有女朋友,還來相親?"
"對。"林缺點頭,"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有,我就把現任甩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露出一個有些油膩的笑容,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人品低劣的渣男形象。
蘇晴雨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缺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在撒謊。"她突然說。
林缺心頭一跳:"什麼?"
"你剛才說話的時候,眼神躲閃了三次,手指也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蘇晴雨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這些都是說謊的表現。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那種渣男,根本不會主動告訴我這些。"
林缺沉默了。
他低估了這個女人的觀察力。
"你到底想幹什麼?"蘇晴雨問,"從進門開始,你就一直在做一些故意惹人厭煩的事情。咬菜單,吃臭豆腐,編造那些不良嗜好...你是想讓我拒絕你?"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砸在林缺心上。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林缺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系統任務是讓對方拒絕自己,但現在看來,這個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這時,腦海中突然響起系統提示音:
【警告!目標已識破宿主意圖!】
【任務難度提升至SSS級!】
【特殊條件觸發:宿主必須在不暴露系統的前提下,讓目標主動提出拒絕】
【失敗懲罰:扣除所有已獲得獎勵】
林缺臉色一變。
扣除所有獎勵?那蘭博基尼和一百萬現金都得沒收?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信息,蘇晴雨已經站起身。
"跟我來。"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