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和趙幹事的來訪,像一道無形的護身符,讓許昭昭接下來的日子安穩了許多。
王桂芬徹底沉寂了下去,除了必要的出入,幾乎整天把自己關在西廂房裏,連吃飯都避着許昭昭。
李秀花更是夾起了尾巴,偶爾撞見,眼神裏也只剩下嫉恨和畏懼,不敢再主動挑釁。
家裏陡然安靜下來,雖然氣氛依舊凝滯,但對許昭昭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的清淨。
她深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尤其是懷着六個孩子,絲毫馬虎不得。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利用這短暫的平靜期,盡快把虧損的身體補回來。
每天清晨,她不再睡到日上三竿,而是早早起床。
院子裏空氣清新,她會在院中緩慢散步,活動筋骨,根據前世了解的孕期知識,做一些溫和的伸展。
起初走幾步就喘,但她堅持着,慢慢增加活動量。
【主播好自律!孕期適當運動對身體好!】
【看着主播一天天精神起來,真高興!】
【還是要小心啊,六胞胎負擔太重了。】
散步回來,她便開始準備早餐。之前買的小米和雞蛋派上了大用場。
有時是濃稠的小米粥配煮雞蛋,有時是金黃的雞蛋羹,偶爾奢侈地滴上兩滴香油。
她吃得精細,哪怕量不多,也務求營養。
那斤豬肉,她分成了好幾份,每次切一點點,或剁成肉沫放在粥裏,或和青菜一起清炒,絕不浪費。
油脂和蛋白質的攝入,讓她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王桂芬大概是覺得臉上無光,或者是怕被抓住更多把柄,竟然破天荒地開始往家裏買些糧食蔬菜。
雖然品質一般,量也摳摳搜搜,但至少灶房不再是空空如也。
許昭昭樂得見她出血,但凡她買回來的,自己也毫不客氣地取用。
除了食補,李主任開的維生素和補鐵劑,她也按時服用。
她還通過彈幕,了解到一些簡單的食療方子。
比如紅棗桂圓煮水補氣血,便想辦法弄來一點紅棗,每天喝上一點。
日子就這樣在規律的調養中緩緩流逝。
許昭昭的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
雖然孕肚依舊沉重得驚人,走路仍需用手托着,但那種深入骨髓的虛弱和眩暈感減輕了許多,眼神也越發清亮有神。
她不再總是待在昏暗的房間裏。
天氣好的下午,她會搬個小馬扎坐在自家門口,一邊做着給未來孩子準備的小衣服,一邊看似隨意地觀察着大院裏的動靜。
她不再回避鄰居們的目光,反而會主動與那些釋放過善意的人點頭微笑,偶爾聊上幾句天氣、孩子之類的家常。
她說話不急不緩,態度落落大方,漸漸洗刷了之前留給衆人“懦弱”、“可疑”的印象。
“陳營長家的,今天氣色看着好多了。”
隔壁張嬸子端着簸箕過來,抓了一把自家曬的幹豆角塞給她,“這個燉肉香,你拿着添個菜。”
“謝謝張嬸。”許昭昭笑着接過,沒有推辭。她知道,這是鄰裏間表達善意的方式。
“你這肚子……真是六個?”張嬸子還是忍不住好奇,壓低聲音問。
許昭昭坦然點頭,摸了摸肚子:“是啊,醫院照出來的,六個小家夥調皮着呢。”
“哎喲,真是天大的福氣!也是天大的辛苦!”
張嬸子連連感嘆,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敬佩和憐惜。
類似這樣的互動漸漸多了起來。許昭昭用她的堅韌和逐漸展露的從容,慢慢贏得了尊重。
有人送來自家種的蔥,有人告訴她服務社來了什麼緊俏貨,信息在流動,她不再是那個被孤立的存在。
然而,平靜的水面下,暗流從未停止。
許昭昭幾次發現,她晾在院子裏的、稍微好一點的食材,會莫名其妙地減少。
她存放在東廂的糧食,也有被動過的痕跡。
她知道,這是王桂芬和李秀花不甘心的小動作,像陰溝裏的老鼠,不敢明搶,只能偷偷摸摸。
她不動聲色,只是將重要的東西藏得更嚴實,晾曬東西時也盡量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這點小麻煩,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更讓她警惕的是,她隱約感覺到,關於她“懷相奇特”、“福氣太過反折壽”之類的酸話,又開始在院子的某些角落裏悄悄流傳。
源頭不言自明。
這天下午,她正坐在門口縫一件小衣服,就看見李秀花和隔壁院一個有名的長舌婦湊在遠處的牆角嘀嘀咕咕,眼神不時瞟向她這邊。
許昭昭心中冷笑,知道她們賊心不死。
光靠防守是不夠的,她必須想辦法,給自己和孩子尋求更穩固的保障,也要讓那些宵小之輩,徹底絕了心思。
她想到了陳征。
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穿越以來還未見過。原主對他記憶模糊,只記得是個很高、很沉默、眼神很銳利的軍人。
他每月準時寄回津貼,書信卻極少,內容也幹巴巴的,多是叮囑聽婆婆的話,照顧好自己。
這樣一個男人,會相信她嗎?會在意她肚子裏的孩子嗎?
許昭昭撫摸着肚子,感受着裏面強有力的胎動。
無論陳征態度如何,這些孩子是真實存在的,是她的責任,也是她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回到屋裏,拿出紙筆。
是時候,給這位遙遠的丈夫,寫第一封信了。
不是爲了訴苦博同情,而是爲了告知情況,明確責任,也爲未來可能需要的支持,埋下一個伏筆。
她斟酌着詞句,沒有哭訴王桂芬的苛待,也沒有強調自己的委屈。
只是平靜地、客觀地敘述了去醫院檢查確診六胞胎的結果,轉達了醫生關於營養和靜養的建議,並詢問他對於孩子未來的一些想法。
信的末尾,才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家中諸事繁雜,母親年邁,我身子不便,恐有照料不周之處,望你安心任務,勿念。”
這封信,既告知了喜訊,又點出了困境,還體現了對他的關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將信紙裝入信封,貼上郵票。許昭昭看着信封上“陳征親啓”四個字,目光沉靜。
這封信,是一顆探路石,也是一顆種子。
她將信投進大院門口的郵筒,看着那抹綠色消失,心中一片平靜。
風起了,院裏的老槐樹葉子譁譁作響。
她知道,真正的風雨,或許才剛剛開始。但她已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許昭昭。
她轉身,迎着漸起的晚風,一步步走回那個暫時屬於她的“家”。
養精蓄銳,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