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摔門而去,李秀花溜之大吉,巷口看熱鬧的鄰居們卻並未立刻散去。
他們看着獨立在那裏的許昭昭,目光復雜,低聲議論着。
“我的老天爺,六胞胎!我活這麼大歲數頭一回聽說!”
“怪不得肚子那麼大,原來是六個娃兒,真是錯怪她了。”
“王桂芬也太不是東西了,貪了兒子那麼多錢,還這樣磋磨孕婦,心腸忒黑!”
“陳營長要是知道了,得多寒心啊……”
“這許昭昭看着文文弱弱,沒想到是個硬茬子,這下王桂芬可踢到鐵板了。”
這些議論聲隱隱約約傳來,許昭昭聽在耳中,知道輿論的風向已經開始轉變。
她需要趁熱打鐵,進一步鞏固這來之不易的局面。
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轉身,朝着剛才替她說過話、或者面露同情之色的幾位鄰居,微微頷首,露出了一個帶着疲憊卻依舊禮貌的笑容。
“各位嬸子、嫂子,之前因爲我這肚子,惹出不少閒話,讓大家看笑話了。”
她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現在醫院證明了,是六胞胎,我也就放心了。
以後還要在這院裏過日子,請大家多多關照。”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既解釋了之前的風波。
又表明了以後和睦相處的態度,姿態放得低,反而更容易贏得好感。
果然,幾個心軟的嬸子連忙開口:
“昭昭你快別這麼說,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
“是啊是啊,你懷着六個娃不容易,快回去歇着吧。”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許昭昭再次道謝,這才轉身,推開自家的院門走了進去。
堂屋裏靜悄悄的,王桂芬的房門緊閉,李秀花大概也躲在裏面。
許昭昭懶得理會她們,徑直回到東廂房。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她才真正鬆懈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席卷全身。
今天這一番折騰,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靠在炕沿,慢慢坐下,從口袋裏掏出那張診斷證明,又仔細看了一遍。
指尖拂過“六胞胎”那三個字,心中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和難以言喻的責任感。
【恭喜主播!揚眉吐氣!】
【看得我好爽!惡婆婆臉都綠了!】
【主播趕緊弄點吃的補補,臉色太差了。】
【接下來怎麼辦?王桂芬肯定不甘心。】
彈幕依舊活躍,充滿了慶祝和關心。
許昭昭深吸一口氣,知道彈幕說得對。
王桂芬絕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暫時被震懾住了。
而她當前最緊要的,是補充營養,保住身體,安穩度過孕期。
她現在手頭有昨晚“繼承”的十塊零毛票、幾張糧票油票,以及原主藏的那點全國糧票和工業券。
加上今天在醫院開的營養補充劑。
啓動資金有限,必須用在刀刃上。
她想了想,將大部分錢和緊要的票證仔細藏好,只拿出兩塊錢和幾張本市糧票、半斤肉票,準備去一趟大院裏的軍人服務社。
休息了片刻,感覺恢復了些力氣,許昭昭再次出門。
這一次,她走在院子裏,感受到的目光已然不同。
有人對她點頭示意,有人主動搭話問“檢查結果怎麼樣?”,在聽到她確認是六胞胎後,都露出了驚嘆和善意的表情。
這就是現實。
當你強大起來,掌握了話語權和道理,周圍的世界也會對你和顏悅色。
軍人服務社不大,但商品還算齊全。
許昭昭目標明確,用肉票和錢買了一斤肥瘦相間的豬肉,又買了一把青菜,十幾個雞蛋,還有一小袋小米。
這些東西花光了她帶出來的錢票,但想到能補充急需的蛋白質和營養,她覺得值。
提着東西往回走,她能感覺到暗處有目光在窺視,想必是王桂芬或者李秀花。
她只當不知,挺直脊背,不緊不慢地走回家。
回到家裏,王桂芬的房門依舊關着,但堂屋的灶台卻是冷的,顯然沒人準備午飯。
許昭昭也不指望她們。她將東西放好,直接占據了灶台。
原主雖然懦弱,但家務活還是會做的,記憶還在。
她熟練地生火、淘米,準備熬一鍋濃濃的小米粥,再切點肉沫和青菜一起煮,給自己做一頓像樣的病號飯。
炊煙升起,米粥和肉菜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與往常王桂芬掌勺時那清湯寡水的味道截然不同。
東廂房的門悄悄開了一條縫,李秀花探出頭,貪婪地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又悻悻地縮了回去。
許昭昭只當沒看見,專注地攪拌着鍋裏的粥。
粥熬得爛爛的,米油都熬了出來,混合着肉沫和青菜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她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慢慢地、認真地吃了起來。
這是她穿越以來,吃的第一頓正經、有營養的飯。
溫熱粘稠的粥滑入胃中,帶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知道,王桂芬和李秀花就在隔壁聽着、聞着,這無疑是對她們最好的示威和打擊。
果然,沒一會兒,西廂房裏傳來了王桂芬壓抑的咳嗽聲和摔打東西的悶響。
許昭昭嘴角微勾,繼續喝自己的粥。
吃完飯,收拾好灶台,她回到東廂,拿出李主任開的維生素和補鐵劑,按照說明服下。
然後便上炕休息,養精蓄銳。
下午,許昭昭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她起身開門,門外站着的是家屬委員會的劉主任,還有一位穿着軍裝、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
“劉主任?”許昭昭有些意外,連忙請他們進來。
“昭昭,這位是我們政治處的趙幹事。”
劉主任介紹道,“我們聽說你今天去醫院檢查了,結果怎麼樣?
院裏有些不好的傳言,我們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許昭昭心中明了,肯定是今天上午她當衆亮出診斷證明的事情傳開了,組織上過來關心和核實了。這是好事。
她請劉主任和趙幹事坐下,然後將那張診斷證明再次拿了出來,雙手遞了過去。
“劉主任,趙幹事,這是今天在軍區醫院做的檢查結果。”
她語氣平靜,“李主任親自診斷的,我懷的是六胞胎,孕周十六周,完全正常。
只是醫生說我營養不良,貧血,需要加強照顧。”
劉主任和趙幹事看着診斷證明,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嚴肅的表情。
六胞胎,這確實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趙幹事仔細查看了公章和籤名,確認無誤,點了點頭,將證明還給許昭昭,語氣緩和了許多:
“許昭昭同志,情況我們了解了。你受委屈了。
懷六胞胎是爲國家做貢獻,更是英雄母親!組織上一定會關心和照顧你。”
他目光掃了一眼冷清的堂屋和緊閉的西廂房門,意有所指地說:
“家庭內部的問題,組織上不便過多幹涉,但如果有人刻意苛待軍屬,尤其是懷有多胞胎的軍屬,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管!
陳征同志在前方流血流汗,他的後方必須穩固!”
這話聲音不小,顯然是說給屋裏的人聽的。
西廂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劉主任也拉着許昭昭的手,溫言道:
“昭昭,你安心養胎,以後有什麼困難,直接來找我。營養一定要跟上,別怕花錢,身體最重要。”
“謝謝劉主任,謝謝趙幹事。”
許昭昭感激地道謝。
有了組織這番表態,王桂芬就算再不甘心,短期內也絕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她。
送走了劉主任和趙幹事,許昭昭關上門,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在這個家,在這個軍屬大院,才算真正立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