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一直跑一直跑，從不回頭看，直到後面許久沒有聲音了，他才停下來。
沈肆把東西放下喘口氣，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張嘴罵了句。
差點被抓到，沈肆小心了很多，快十點了，他才去和下家約定好的地點交貨。
“兄弟，我還以爲你不來呢。”
沈肆把對方預訂的十斤豬肉十斤面粉遞過去，說道，“說好了來就一定會來，這是您要的東西。”
下家清點了一下，沒錯之後問道，“下次什麼時候來？”
“九月二十四白天你去橋下，看見我的話就是晚上老地方。”
“行，下次我要十五斤面粉，十斤豬肉，五斤牛肉。”
這個男人話不多，面相還有些狠，但是鄰居說就屬他有良心，黑市價錢本來就高，有些人還缺斤少兩，但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太好說話的人給足了斤兩。
沈肆記下了，拿了錢和票去了下一家。
一晚上沈肆沒睡，跑了兩趟。
這次他坐車換了個地方睡覺。
在黑市闖了兩夜之後，沈肆來到了棉紡廠女同志的家。
女同志家裏有兩個孩子，看起來也就是一兩歲，三四歲。
沈肆來了之後也沒有左看右看，等着女同志把布拿出來。
沈肆摸了摸布料，比他們縣裏賣的布舒服多了，花樣也好看。
但是他不知道媳婦兒喜歡碎花的還是單色的，所以就買了三種顏色，各買了六尺，又買了六尺龍頭細布，十尺粗棉布。
一共九塊一，沈肆把錢和折算好的糧票肉票遞了過去。
沈肆扛起布就要走，女同志喊住了他，“小兄弟，我小兒子的舊衣服你要嗎？”
聞言，沈肆轉身，看向在床上爬的小孩子。
城裏的孩子比村裏的幹淨一些，穿的衣服質量也好，但是沈肆沒有立刻答應，“謝謝大姐，等我回去問問我媳婦兒。”
媳婦兒愛幹淨，萬一他拿回去，媳婦兒不開心怎麼辦？
爲了省這點錢惹媳婦兒不開心不值得。
女同志沒想到沈肆還是個怕媳婦兒的，頓時樂了，“行，下次我要的香煙可一定給我弄來。”
她要送禮的。
沈肆：“放心，有的話一定優先給您。”
當天晚上，沈肆又來到地點，上家給他帶來了十斤月餅，三十斤豬肉，二十斤面粉，五斤綠豆，五斤花生，十斤牛肉，十斤大米，兩盒火柴，一罐紅糖。
其中五斤月餅，十斤面粉，十斤豬肉和五斤牛肉火柴和紅糖是沈肆多要的，他要帶回家。
結果要綠豆和大米的下家沒來。
沈肆也沒失望，拿着剩下的東西摸黑扒上了火車。
今天是沈肆出門的第三天，林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家糙漢子在家的時候嫌他晚上使不完的牛勁兒，真的離開了，又開始想他。
心裏想，身體更想。
不被他抱着，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腦子裏還總是忍不住腦補他會不會半路被人搶，會不會被抓起來，越想越偏，索性起來不睡了。
林寧來到江嵐門前，小聲試探地喊了句，“媽？”
“寧寧，怎麼了？”
果然和她一樣沒睡着。
“媽，我睡不着，肆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江嵐披着衣裳坐起來，“應該就這一兩天吧。”
她也擔心，但是兒子是個有主意的，她攔不住，當初知道他闖黑市也罵過他，但是知道他當年背着她賣血蓋房子，她心都在滴血。
後來也就隨他了，但是每次他出去她都提心吊膽的。
江嵐：“我們再等等，別擔心。”
林寧嗯了聲，她婆婆肯定比她更擔心沈肆，這個時候也只能等了。
咚咚咚——
忽然，外面大門響了。
林寧和江嵐互看一眼，走出院子後，林寧去廚房裏拿菜刀，江嵐拿起了牆邊的钁頭。
林寧手握菜刀，看着一腳就能踹開的木質大門，聲音發緊，“誰？”
“媳婦兒，是我。”
林寧的手一鬆，菜刀遞給江嵐就跑了過去。
打開門，就看到沈肆拎着大包小包的站在外面。
林寧激動地撲上去抱住他，“你終於回來了！”
沈肆身形一頓，霎那間被喜悅沖擊了胸腔，他低頭吸了下媳婦兒身上的馨香，在她脖子上嘬了一口，“是不是想我了？”
林寧低低嗯了聲，“想你了。”
聽到這句話，沈肆身上的疲憊一掃而光，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壓在身下狠狠親她，狠狠疼她。
江嵐默默地把钁頭放在原處，又把菜刀放到廚屋，出來後倆人終於分開了。
“快進屋吧。”
進屋後，江嵐點了煤油燈。
婆媳倆也看清了沈肆帶回來的東西。
林寧看到大米眼睛都放光了，她終於可以吃頓大米飯了！
江嵐：“怎麼還有綠豆啊？”
還有那麼多布。
“要綠豆和大米的那戶沒來，我就帶回來了，我一個下家是棉紡廠的，家裏的布多便宜，我就買了一點，秋收之後我帶你們去縣裏做衣服。”
說着，沈肆從口袋裏拿出牙膏，“媳婦兒，還有牙膏。”
林寧看了下，是白玉牙膏，她抬頭沖沈肆笑了下，“我男人真厲害。”
見媳婦兒開心，沈肆覺得這一趟值了。
見兒子回來了，江嵐也沒打擾他們小兩口，回屋睡覺了。
沈肆裏裏外外翻了五個口袋，才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
兩人數了數，一共是三十九塊八。
林寧握着錢，心情好的不得了，錢有了，牙膏有了，新衣服馬上也有，肉也有了，日子終於好起來了！
沈肆說道：“媳婦兒，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的布，就買了三種，明天你看看喜不喜歡。”
煤油燈太暗，林寧看不清，但是摸起來比她身上穿的布料舒服，這個年代她也別講究時尚了，能不穿帶補丁的衣服就不錯了。
“挺好的，給你自己買了嗎？”
“買了，”沈肆說起那位大姐給他們孩子舊衣服的事兒，“媳婦兒，要嗎？”
林寧笑了下，她男人雖然是個糙漢子，在外面也是一副凶狠不近人情的樣子，但是卻把最溫柔最體貼的一面留給了她，一點都不大男子主義。
換做別的男人直接就把衣服拿回來了，她家糙漢子還知道和她商量。
“如果她家孩子沒有什麼病，咱們就要， 孩子長得快，沒必要做新衣服。”
這個物資匱乏年代舊衣服也很搶手的，不是很親的人人家還不願意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