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出了屋後鬆了一口氣,陸妙悅則在一旁低聲抽泣,蘇窈想忽視都難,只能上前敷衍地安慰了下。
“悅表姐,明天還有我陪着你呢,別哭了。”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她哭的更大聲了,斷斷續續道:
“都……都怪我連累了你,表妹,孔嬤嬤十分嚴厲,她是宮裏的嬤嬤,落到她手裏不死也脫層皮。”
蘇窈指尖微頓,眼裏終於有了懼意,讓她學規矩可以,折磨人就有點過分了。
“悅表姐,你哭也改變不了結果啊,要是哭有用,我陪你一起哭,咱倆哭到天亮。”
話語剛落,一道極其短促、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從二人背後響起。
“閉嘴!”
二人如芒在背,蘇窈僵硬地扭過頭,看到來人竟是陸承驍,他修長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好似鬼魅一般,蘇窈面上轉瞬掛上熱絡的笑容:“三爺好,這麼晚了,您不休息嗎?”
陸妙悅對這個小叔又敬又怕,臉上還掛着淚珠,聲若蚊蚋。
“三……三叔,晚上好。”
陸承驍對於蘇窈的示好視而不見,他那日要不是命大,早就葬身魚口了。
他表情淡薄,踏着冷風走向二人,銳利雙眸穿透蘇窈僞善的面具,譏諷道:
“大半夜你們倆哭喪呢,我被你們吵醒了,蘇窈,剛聽你說打算陪她哭到天亮,你是打算讓闔府上下都睡不成覺嗎,你安的什麼心!”
陸妙悅臊的臉都紅了,低着頭不敢說話,蘇窈仗着夜色翻了個優雅的白眼,語氣謙卑,臉上表情卻極爲生動。
什麼狗男人啊,嘴這麼毒,哭喪,有這麼說親侄女的嗎,怪不得這麼大年紀娶不上媳婦。
“三爺,我隨口一說,當不得真,悅表姐只是擔心明日學規矩,想來三爺作爲長輩是個通情達理的。”
陸承驍眼神很好,夜間也能視物,把蘇窈的表裏不一看了個真切,還真是會演啊,舌尖頂在右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讓侄女失望了,叔叔我是個小氣的人,睚眥必報。”
蘇窈聽到他意有所指,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幹巴巴地笑了笑。
“三爺說笑了,夜已晚,我們就先走了。”
不等陸承驍開口,蘇窈拉着陸妙悅的手匆忙逃離了現場。
翌日天還沒亮,陸妙悅就到了幽蘭院,此時蘇窈還在被窩裏睡覺呢,被秋葵喚醒的那刻人都是懵的,嘟囔道:
“秋葵,外面天還黑着呢,我再睡會。”
秋葵也想讓小姐多睡會,可惜那孔嬤嬤不允許啊,去遲了絕對沒好果子吃,她拿了塊溼毛巾貼在蘇窈臉上。
冰涼的觸感讓蘇窈瞬間清醒,她一雙美眸瞪圓。
秋葵搶先一步說:“小姐,大姑娘來找您了,來了有好一會了。”
蘇窈遠山含黛的細眉緊蹙,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驚疑。
“她瘋了!去這麼早,孔嬤嬤難道不睡覺嗎?”
秋葵也不知道,她服侍着主子洗漱穿好衣服。
蘇窈穿了件不扎眼的藕荷色襦裙,發間簪了幾支簪子,力求低調行事。
“表妹,你終於出來了,咱們快去吧,馬上就要遲到了。”
陸妙悅急得快要哭了,她抓着蘇窈的手還在顫抖。
蘇窈只覺得對方反應太大了,孔嬤嬤難道是洪水猛獸?
“悅表姐,這才寅時三刻,孔嬤嬤精氣神這麼足?”
老年人精氣神這麼好的嗎,她不睡覺?
陸妙悅來不及和她細說,拉着她就小跑起來,二人終於趕在最後一刻趕到孔嬤嬤的住所——青蓮居。
蘇窈也如願見到孔嬤嬤,只見對方個頭不高,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瘦削的長臉,面色蠟黃,顴骨高聳,穿着暗紅色的帶綠色花邊的對襟坎肩,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她那雙三角眼,此時正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斜眼凝視自己和悅表姐,一開口就是濃濃的警告意味。
“兩位小姐,第一天學規矩就來這麼遲,老身在這足足等了你們半個時辰,可見二夫人平日對你們有多寬鬆,到了老身手裏,不出半月絕對讓你們脫胎換骨。”
蘇窈只覺得諷刺,最該被調教的應該是崔氏的女兒。
陸妙悅一個勁的道歉,眼睛紅紅的:“嬤嬤,對不起,我們明天一定會早點來的。”
孔嬤嬤沒有看她,目光掃向蘇窈,似是看出了她的散漫。
她驀地站起身徑直走向蘇窈,手裏的戒尺暴露在二人眼前,她語氣陡然轉厲,無形的威壓籠罩着二人,戒尺更是直接抽在了蘇窈的右腿上。
“站沒站樣,這條腿繃直了,果然是小地方出來,粗鄙不堪,聽說你還是商戶之女,也難怪了,看來老身責任重大啊。”
蘇窈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慘叫出聲,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將沖到嘴邊的痛呼咽了回去,倔強地盯着孔嬤嬤,那雙秋水剪瞳中燃燒着震驚和屈辱。
心裏把這個老虔婆罵了個狗血淋頭,本姑娘從小到大還沒被人打過,這榮國公府絕對和她犯沖。
孔嬤嬤手持戒尺抬起蘇窈的下巴,端的是高傲姿態,挑了下眉:
“怎麼?不服氣,老身在宮裏連皇子公主也是教過的,貴妃娘娘也曾誇過老身,如今屈尊來教你個商戶,你還敢不服氣,給我過去站一個時辰,雙手舉起花瓶過頭頂,要是花瓶碎了,小心你的這身皮。”
“嬤嬤,我腿疼,站不了。”蘇窈都要氣炸了,她總算知道爲何陸妙悅提起孔嬤嬤就犯怵,這種人看一眼都覺得是對眼睛的侮辱,這種人教規矩還能被誇,那後宮其他人得有多差勁。
陸妙悅看出蘇窈不情願,生怕孔嬤嬤再動手,趕忙站出來爲她求情,怯生生開口:
“孔嬤嬤,表妹她腿受傷了,我……我可以替她罰站。”
孔嬤嬤掀起眼皮,譏笑道:“你替她?你還有自己的任務呢,老身數到三,要是你再不過去,老身手中的戒尺可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