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曲老太帶她坐上了慕家的馬車,兩人往慕家主宅去。
慕琳琅好奇的問,“慕家作爲洛川四大世家之一,是不是很厲害?”
曲老太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淡聲道,“曾經很輝煌過,現在已經落魄了。你爺爺是庶出,我們早早分家出去單過,你爺爺過世以後我們與主宅那邊來往甚少。”
她聽完若有所思,雖然來往少但是終歸是同根生,所以和葉家的事情,慕家還是出面管了。
馬車一路往城西而去,停在了梧桐街口。他們下了馬車,曲老太手裏拿着燒火棍,“到了,這就是慕家主家所在地了。”
慕琳琅看着一棟又一棟相連的宅子,是一樣的風格和構造,占據了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兩邊,梧桐街的盡頭占地寬廣的慕家主宅。
“您別告訴我,這些都是慕家的?”
“慕世族人聚集而居,圍繞主宅擴張,形成了梧桐街。”曲老太解釋。
她聽的心情復雜,這就是所謂的“落魄”嗎,那輝煌的時候得有多厲害。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還是被狠狠震撼了。
“走吧。”
曲老太領着她往主宅去,剛到門口有名叫玉蘭的大丫鬟帶人迎着,“老太太在晚香堂等你們,裏面請。”
曲老太微微頷首,跟着玉蘭往裏走。慕琳琅一進門,忍不住四處看。比起侯府的奢華張揚,慕府很是低調清雅,一步一景亭台樓閣都透着精巧,整個慕府都訴說着“底蘊。”
玉蘭領着他們走過繁花似錦的花園,又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座安靜古樸的院落在停下。
“這裏就是靜香居了。”
她注意到,院外種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枝葉繁盛,一半枝葉延伸到了院內。
他們一到,自有小丫鬟去傳話。本來很安靜的院落,瞬間動了起來。
玉蘭將他們帶去了東廂房,那是老夫人日常見客的地方。
慕琳琅一進去,就看到了一位穿着藏青暗紋刺繡衣服,頭發盤的一絲不苟眉目舒展的老太太。
曲老太精神奕奕的問好,“大嫂好久不見。”
老夫人含笑,“七弟妹你還是這麼精神。”
慕琳琅上前請安,“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愧是侯府出來的,規矩就是好。不必多禮,坐吧。”
慕琳琅坐下,很是乖巧安靜的樣子。但那天在鬥獸園的事情,老夫人已經都知道了。
雖然葉洄是個狠毒的,但是她小小年紀也不是省油的燈。
“從侯府千金一下跌落成平民之女,會有落差感嗎?”老夫人問。
“家裏比我預計的好很多,而且我娘超厲害的。”她實話實說,“和慕氏的關系也出乎我的意料。”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溫和了幾分,“倒是個拎的清的,有太多期待和野望的話,容易心態失衡。”
“葉家那邊葉洄的事情,葉藏的態度是他不會在插手管。”老夫人提醒她,“表面看是放下這件事情了,實際上是放任葉洄向你復仇。”
她抬眸看着老夫人說,“既然如此,那就殺了他。在鬥獸場,他執着的要我的命。我與他之間,注定你死我活。”
房間裏瞬間安靜了,老夫人撥動着手裏的佛珠,香爐裏香煙繚繞。
“慕家保了你一次,不會保第二次。葉藏表態不插手,那麼按規矩主宅這邊也不會在插手。”
這是在告訴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家裏人。
慕家既不會繼續保護她,也不會在插手她和葉洄之間的事情。
最後誰生誰死,各憑本事。
曲老太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慕家依舊規矩多。”
老夫人並不生氣心平氣和的說,“慕家一向是能者居之,要想讓家族爲你們大動幹戈,那就要讓家族看到價值。”
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和殘忍之處,要綿延傳承下去,資源肯定是要集中給最優秀的後輩。
慕琳琅來了興趣,興致勃勃的問,“如果我證明了我的能力,那慕家能給我什麼?”
這個問題從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嘴裏問出來,多少顯得有些奇怪。
但老夫人並不驚訝,因爲她活到現在見過太多小小年紀就與衆不同脫穎而出的天驕了。所謂天之驕子,少年成名,所謂神童天才,慕家就出過很多。
她說,“跟我來。”
老夫人帶着他們去了慕家的祠堂,這裏肅穆又安靜,守門的黑衣老者一看就深藏不露。
“您來了。”黑衣老者說。
慕琳琅跟着老夫人走進去,一眼入目的是是密密麻麻的牌位,很是震撼。
祠堂裏點着香蠟燭還有油燈,祠堂中間最矚目的位置,擺着一塊牌匾,上面寫着“滿門忠烈。”
老夫人說,“這是先帝親筆所寫,慕家作爲出國開國皇後的世族。再三十多年前的家國動蕩之時,慕氏一族滿門盡出,對內扶持皇帝,對外力抗外敵。”
慕琳琅,“這麼大的功績,按理說封侯拜相高官厚祿都不爲過,爲什麼我在上京從未聽到慕家的名聲?”
“那場內憂外患的動蕩裏,慕家的少年將軍,帶兵戰死沙場時才二十歲。慕氏一族三元及第三十歲封相的狀元郎,死在權力與朝堂的陰謀裏。”慕老夫人說起那段慘烈的過往時滿目滄桑,“逆賊圍城想屠盡我慕氏滿門,我慕家的兒郎女郎們,爲保慕氏血脈的延續。帶人在洛川城外死戰,分身碎骨寧死不退…”
老夫人的目光一一看過牌位上的名字,“他們都是我慕氏一族的驕傲,是慕氏的脊梁,我們慕氏一族無愧於天啓,無愧於百姓,無愧於皇權…”
她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一處,久久不能收回。
曲老夫人嘆息輕聲說,“慕冉慕辰,當年慕氏族族長的嫡幼子幼女,是一對雙生兄妹。雙雙慘死被叛賊割下頭顱,用來威脅慕家投降,最後屍骨無存。
那一年,他們才十五歲…”
老夫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手上的佛珠被扯斷,落了滿地。
慕琳琅瞬間反應過來,慕氏族長的兒女,那也就是老夫人親生的幼子幼女了…
那一場動蕩過後,慕氏一族死傷慘烈。年輕一代幾乎全部死於那場動蕩。慕家除了這塊先帝親手所寫的“牌匾”,沒有要任何東西。
慕氏一族召回所有族人,扎根洛川休生養息,在無人出仕無人入朝爲官。
曾經名動天下,在國家危亡之際站出來,以全族之力挽大廈於將傾,於亂世之中扶持社稷的慕氏一族就此沉寂。
隨着時間的流逝,人們已經淡忘慕氏一族曾經的功績,但是那些過往慕氏慕家從不敢忘。
老夫人睜開眼睛,滿眼都是壓制不住的恨意,“慕氏一族不負皇恩,不負家國,不負任何人…但是有人負了我慕家,欠了我慕家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