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打開,李助理已靜候在酒店大堂。她接過沈清辭的行李,引她走向門外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
車子駛離市區,穿過一片靜謐的林蔭道,最終停在一扇低調的黑鐵大門前。門緩緩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融合了現代簡約與中式意韻的庭院。白牆灰瓦,竹影婆娑,流水潺潺,與津門市區的喧囂恍若隔世。
“沈小姐,這裏就是‘津門別院’。衛先生不常在此居住,但日常都有專人打理。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李助理引着她穿過回廊,來到一間朝南的套房。
房間極大,布置得清雅宜人。臨窗的位置特意設置了一張寬敞的明式繡架,旁邊擺放着各種頂級的繡線、綢緞和工具,一應俱全,顯然是精心爲她準備的。窗外是一片精心打理過的庭院景致。
“衛先生吩咐,您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聯系我。”李助理遞上一張名片,“餐廳在東廂,廚師二十四小時待命。您想用餐,或是需要什麼,直接告訴張媽就好。”
沈清辭點點頭,心裏有些異樣。這哪裏是“別院”,分明是一座精心打造的金絲籠,而她就是那只被供養起來的雀鳥。
李助理離開後,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走到繡架前,指尖拂過光滑的木料和柔軟絲滑的綢緞。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頂級材料,如今唾手可得。可這一切,都是用自由換來的。
傍晚,她正準備去餐廳,房門被輕輕敲響。
打開門,衛凜站在門外。他已換下白天的唐裝,穿着一身深灰色休閒常服,少了幾分白日的正式,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但那股不容忽視的氣場依舊存在。
“還習慣嗎?”他走進房間,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她臉上。
“很好,謝謝衛先生。”沈清辭輕聲回答,帶着疏離的禮貌。
衛凜走到窗邊的繡架旁,手指輕輕點了點那張空白的綢緞。“這裏的一切,你都可以隨意使用。想繡什麼就繡什麼,不必有任何顧慮。”他的語氣很溫和,卻帶着天然的掌控感。
“我知道。”沈清辭垂下眼眸。
衛凜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忽然問道:“明天傅家有個晚宴,你陪我出席,好不好?”
沈清辭微微一怔。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帶着商量的、近乎哄慰的語氣同她說話。那聲“好不好”聽起來異常溫和,與他平日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她想起合約內容,每月三次。該來的總會來。
“好。”她低聲應道。
“不用緊張。”衛凜的聲音放緩了些,“只是露個面,讓大家認識一下沈氏蘇繡的傳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做她自己?在這種場合下,她還能做回那個在蘇州繡坊裏安靜刺繡的沈清辭嗎?沈清辭心裏苦笑,面上卻依舊平靜。“我知道了。”
衛凜似乎看出她的拘謹,沒有再多說。“晚餐準備好了,一起?”
沈清辭本想拒絕,但想到合約,還是點了點頭。
餐廳裏,長長的餐桌只有他們兩人。菜肴精致,但氣氛沉默。衛凜用餐姿態優雅,話不多,偶爾會看她一眼,目光深沉難辨。
飯後,他起身。“今晚我不住這裏。你早點休息,明天下午會有人來接你做造型。”他頓了頓,看着她,語氣自然地放軟,“有什麼不習慣的,或者想要什麼,隨時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又是那句“好不好”。沈清辭指尖微蜷,點了點頭。“好。”
送走衛凜,沈清辭回到那個巨大的套房。夜晚的別院格外安靜,靜得能聽到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她站在窗前,看着庭院裏昏黃的燈光,心裏空落落的。
這裏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她熟悉的煙火氣和歸屬感。那個男人,用最溫和的語氣,爲她構築了一個最華麗的囚籠。而他似乎開始用一種她陌生的、帶着寵溺意味的方式,試圖安撫她這只被困住的鳥兒。
“小寶。”
一聲極輕的、仿佛帶着無盡憐愛的低喚似乎在她耳邊響起,讓她猛地回神。四周寂靜,只有風聲。是幻覺嗎?她搖了搖頭,一定是太累了。
她不知道,在別院的書房隱秘處,監控屏幕正亮着微光。屏幕裏,是她站在窗前略顯單薄迷茫的身影。城市的另一端,衛凜看着屏幕,指間的佛珠緩緩轉動,深邃的眼眸裏,是她從未見過的、復雜難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