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隕原的晨光如同融化的黃金,流淌過剛剛復蘇的土地。骸與紅狐站在倉庫外,看着那些從高空散落的本源光點如同細雨般落下,落在焦黑的泥土裏、枯槁的樹幹上、甚至是殘破的兵器殘骸中,激起一圈圈淡淡的光暈。
一株被戰火腰斬的古槐,樹幹上突然爆出數圈嫩綠的新芽,芽尖帶着九黎族特有的幽綠;一塊嵌在石縫裏的斷劍,劍身上的鏽跡剝落,露出內裏妖族妖丹淬煉過的青光;遠處的戰壕裏,幾株從未見過的植物破土而出,花瓣一半是人類戰士的血色,一半是天翼族的金光,在風中輕輕搖曳。
“這才是本源該有的樣子。”紅狐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那株雙色花瓣的植物,花瓣立刻蹭了蹭她的指尖,像是在撒嬌,“不是被強行塞在一起,是願意挨在一起長。”
骸低頭看着自己骨掌上那株新生的幼苗,幼苗頂端的花朵正緩緩舒展,花瓣上的紋路越來越清晰——有九黎族的骨骼圖騰,有妖族的獸紋,有人類的刀劍痕,甚至還有天翼族的羽翼影,雖繁雜卻和諧。
“土壤。”他再次低聲道,像是在確認某個答案,“需要沒有執念的土壤。”
紅狐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骨肩:“那你這‘土壤’可得好好活着,別哪天被哪個不長眼的挖了去。”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蹄聲。兩人轉頭望去,只見一支隊伍正朝着這邊趕來,爲首的是幾名騎着異獸的老者,身上的氣息既有神族的威嚴,又帶着各族特有的本源波動——顯然是其他族群的長者,被神隕原的異動吸引而來。
爲首的老者須發皆白,騎在一頭雪白的鹿上,身上的氣息溫和如春風,正是萬妖嶺的老狐王。他遠遠便對着骸拱手:“小友,老夫感應到萬妖嶺的本源回來了,特來道謝。”
緊隨其後的是人類國度的鎮國將軍,他鎧甲上還帶着戰場的風霜,對着骸抱拳:“多謝閣下讓英烈們的血氣歸鄉,我人族欠你一份情。”
天翼族的幾位長老也來了,他們看着神隕原上綻放的金光花瓣,又看了看骸背後綠芽藤蔓上的白花,臉上滿是羞愧與敬畏,領頭的長老上前一步,深深鞠躬:“天翼族糊塗,險些釀成大禍,今後願聽候閣下調遣,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共生之境。”
骸看着陸續趕來的各族代表,他們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隔閡與傲慢,眼神裏帶着對新生的珍視。他背後的綠芽藤蔓輕輕晃動,白花散發的香氣隨着風飄向四方,仿佛在向各族發出邀請。
“不必謝我。”骸的聲音透過骨殖傳出,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是本源自己想回家,也是這片土地,本就該容得下萬族。”
他抬手,骨掌對着神隕原的中心輕輕一按。只見地面上的本源光點突然匯聚,在中心處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紋,光紋裏交織着各族的圖騰,與骸掌心幼苗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從今往後,神隕原便是萬族本源的交匯之地。”骸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這裏,沒有高低,沒有強弱,只有共生。”
老狐王撫着胡須,眼中含笑:“好一個‘共生’!老夫提議,就在這光紋之上,建一座‘萬源台’,各族各派一人駐守,共同守護這份安寧,如何?”
“附議!”鎮國將軍立刻響應。
“我天翼族願意出材料!”
“我妖族願出靈泉!”
“我人族願出能工巧匠!”
各族代表紛紛附和,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溫暖的洪流,沖刷着神隕原過往的血腥與仇恨。
紅狐看着這一幕,悄悄碰了碰骸的骨臂:“喂,骨頭架子,你現在可是萬族公認的‘共主’了,感覺怎麼樣?”
骸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些忙碌起來的身影——人類工匠開始丈量土地,妖族的靈泉被引入光紋四周,天翼族的金鐵被熔鑄成台基,老狐王則帶着各族長老在光紋旁布下守護陣法……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對未來的期待。
他低頭看向掌心的幼苗,幼苗已經長得有半尺高,花朵完全綻放,在陽光下閃爍着七彩的光芒。背後的綠芽藤蔓也攀得更高了,白花與遠處萬源台的雛形遙遙相對,像是在呼應着某種古老的契約。
紅狐忽然指着天空:“你看!”
骸抬頭,只見神隕原上空的雲層漸漸散去,露出一片從未有過的晴空,晴空上竟浮現出一道巨大的彩虹,彩虹上隱約能看到各族圖騰組成的橋梁,一頭連着神隕原,一頭通向遠方的天際,仿佛在邀請散落在各地的本源,都來這裏安家。
“原來本源的力量,不是用來爭鬥的。”紅狐輕聲道,眼中閃爍着淚光,“是用來編織這樣的彩虹的。”
骸的骨眸映着彩虹,胸腔裏的本源種子輕輕跳動,像是在歡笑。他想起了九黎族的祖訓:“骨爲架,肉爲壤,血爲泉,方能育萬物。”以前他不懂,以爲祖訓說的是殺戮與守護的平衡,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守護,是給萬物一個可以扎根的地方。
萬源台的建設進展很快,各族的本源在光紋的引導下有序流動,滋養着神隕原的每一寸土地。曾經的戰場,漸漸變成了一座充滿生機的樂園——人類的孩童在這裏追逐妖族的幼崽,天翼族的少年教九黎族的孩童飛行,老狐王則在萬源台上講述着各族古老的傳說。
骸依舊常常站在萬源台邊,看着這一切。他背後的綠芽藤蔓已經爬滿了萬源台的欄杆,白花常開不敗,散發的香氣能安撫一切躁動的本源。紅狐則成了萬源台的“常客”,有時帶着妖族的果子來,有時纏着骸講九黎族的故事,有時又和各族的年輕人打成一片。
這天,老狐王拿着一壺新釀的桂花酒來找骸,笑着遞給他:“小友,嚐嚐老夫用回歸的本源靈泉釀的酒,比當年的好喝多了。”
骸接過酒壺,骨指摩挲着壺身。紅狐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把搶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果然好喝!老狐狸,藏了這麼好的酒,居然現在才拿出來!”
老狐王哈哈大笑:“小丫頭還是這麼急性子。”
骸看着他們嬉鬧,骨喉裏發出低沉的笑聲。陽光透過萬源台的光紋,在他身上投下七彩的光斑,背後的綠芽白花輕輕搖曳,與遠處的彩虹、近處的笑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名爲“共生”的畫卷。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萬族共生的路還很長,或許會有新的矛盾,新的挑戰,但只要神隕原的土壤還在,只要萬源台的光紋不滅,只要每個人都記得今天的彩虹與歡笑,這條路,就能一直走下去。
遠處,又有新的本源光點從天際飛來,落入神隕原的土壤裏,激起一圈圈光暈。骸的骨眸裏映着這些光點,如同映着無數個未來的希望。他握緊了手中的酒壺,對着陽光舉起——敬過去的犧牲,敬現在的新生,更敬那些願意相信“共生”的每一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