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御書房。
李慕婉端坐在龍椅之上，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被寬大的椅子吞沒。
她沒有批閱奏折，也沒有看書，只是靜靜地透過窗櫺，望着宮牆外那一方四四方方的天空。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老太監恭敬的通傳聲：
“陛下，太師李鴻泰到。”
“宣。”
李慕婉收回目光，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很快，一個身穿紫色朝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邁着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
正是當朝太師，李鴻泰。
“老臣，叩見陛下。”
李鴻泰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
李慕婉看着他，沒有讓他平身。
御書房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李鴻泰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知道，今天在朝堂上，他和其他文武百官一樣，選擇了沉默，眼睜睜看着這位年幼的陛下被顧長卿逼入絕境。
“陛下……”
他苦澀開口，聲音帶着一絲愧疚：
“今日朝堂之事，是老臣……是老臣無能。”
“顧長卿勢大，權傾朝野，其黨羽遍布朝堂，老臣……老臣實在是不敢……”
李慕婉終於開口，打斷了他的解釋：
“太師，朕宣你來，不是爲了此事。”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讓李鴻泰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爲了問罪？那又是爲了什麼？
這位小皇帝的心思，他越發看不透了。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李鴻泰將頭埋得更低。
“微臣，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慕婉從龍椅上站起身，緩步走到他的面前。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位三朝元老，看着這位大乾王朝最後的忠臣。
在這座冰冷的皇宮裏，他是她目前唯一能用，也唯一敢信的人。
“太師，朕需要你爲朕辦一件絕密之事。”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此事，絕不能讓顧長卿，以及他麾下任何一只鷹犬知曉。”
李鴻泰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請陛下示下！”
李慕婉從袖中取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條，遞了過去。
“你暗中派人，要最信得過的人，將這上半句詩，傳遍我大乾的每一寸疆土，甚至是周邊的青陽王朝，大虞皇朝，都可以傳。”
李鴻泰接過紙條，只見上面用娟秀卻又透着一股凌厲之氣的筆跡，寫着一行字。
“瑤池舊夢鎖金闕。”
他眉頭微皺，不解其意。
這像是一句詩，卻又沒頭沒尾，更像是一句暗語。
李慕婉看出了他的疑惑，繼續說道：
“你的人，只需將這句詩傳出去。”
“然後，靜待天下。”
“若有任何人，能對出下半句，不論其身份，不論其來歷，務必以最高禮遇，將他們秘密請來上京見朕！”
李鴻泰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瑤池？金闕？
他隱約感覺到，這句詩的背後，隱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或許，就是小皇帝敢於對抗顧長卿的底氣所在！
“老臣……記下了。”
他鄭重地將紙條收入袖中，下半句也在這張紙條內。
“老臣，絕不負陛下所托！”
李慕婉看着他激動的神情，眼神微微閃爍。
她知道，僅憑忠心，還不足以讓這位太師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去和顧長卿作對。
她需要再加一把火。
“太師出自六大仙門之一的煉魂仙宗，此事，朕知道。”
一句話，讓李鴻泰渾身劇震，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是連顧長卿都未必知曉的秘密！
陛下她……她是如何得知的？
李慕婉沒有理會他的震驚，只是用一種充滿誘惑，卻又帶着無上威嚴的語氣說道：
“你只需助朕。”
“待到功成之日，朕可先接納你們煉魂仙宗的弟子長老。”
如此許諾，讓李鴻泰無比心動。
這意味着，一旦成功，他李鴻泰，將成爲煉魂仙宗千百年來最大的功臣！
那份激動，瞬間壓過了對顧長卿的所有恐懼。
“陛下！”
李鴻泰“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老臣，願爲陛下效死！”
李慕婉滿意地看着他，淡淡道：“退下吧。”
“是！”
李鴻泰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才緩緩起身，倒退着離開了御書房。
他的腳步，比來時要輕快了無數倍，蒼老的身軀裏，像是重新注入了無窮的活力。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李慕婉臉上的稚氣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冷酷與嘲諷。
“顧長卿……”
她走到窗邊，看着那輪懸在天邊的殘月，眸光冰冷。
“你這竊國之賊，且讓你再猖狂幾日。”
“待我瑤池舊部歸來，朕要親手將你挫骨揚灰，讓你神魂俱滅！”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的身影出現在了殿外。
是白靜怡的貼身侍女，藍蝶。
“啓稟陛下，太後娘娘……請您去一趟鳳儀宮。”
藍蝶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神躲閃，不敢與李慕婉對視。
李慕婉黛眉微蹙，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她沒有多問，邁步走出了御書房。
鳳儀宮內，依舊是那股熟悉的，甜得發膩的熏香味道。
只是今日，這香氣中，似乎還混雜着一絲別的什麼，讓她感到莫名的煩躁。
她剛一踏入內殿，一個巴掌大的茶杯便“砰”的一聲，在她腳邊摔得粉碎。
“你還知道回來！”
白靜怡的聲音，尖銳而歇斯底裏。
她穿着一件寬大的寢袍，發髻散亂，那張往日裏嫵媚動人的臉蛋，此刻卻寫滿了猙獰與怨毒。
“李慕婉！是誰給你的膽子！是誰讓你去忤逆相爺的！”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命太長了？你想死嗎！”
“還有宗門！你什麼時候和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勾結在一起了？啊？！”
白靜怡沖上前來，指着李慕婉的鼻子，瘋狂地咆哮着。
李慕婉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她就像一個局外人，冷漠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發瘋。
等她吼完了，李慕婉才淡淡地開口：
“說完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盆冰水，澆在了白靜怡的怒火上。
“說完了，朕就走了。”
白靜怡愣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那眼神，那語氣，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高高在上。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滔天的怒火再次涌上心頭，夾雜着被顧長卿支配的恐懼，讓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你這個孽障！你想死，別拉上我和整個白家！”
“顧長卿是什麼人？他只手遮天，殺人如麻！你拿什麼跟他鬥？！”
“他開鑿運河，利國利民！他整頓吏治，富國強兵！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爲了大乾好？你忤逆他，你就是大乾的罪人！”
李慕婉聽得有些厭煩了。
她不想再和這個被權欲和恐懼沖昏頭腦的女人多說一句。
她轉身，便要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