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緩緩掃過全場。
“本相知道,世人皆稱我爲佞臣,國之奸賊。”
他輕笑一聲,笑聲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
“朝堂之上,諸公心中,怕也是巴不得本相早日暴斃,身死道消。”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嚇得臉色煞白,汗流浹背。
禮部尚書張旭第一個跪了下去:
“相爺何出此言!此乃宵小之輩的污蔑!相爺爲國爲民,嘔心瀝血,我等皆感佩於心,日月可鑑啊!”
“是啊相爺!您乃我大乾的定海神針,若無相爺,我大乾早已是風雨飄搖!”
其餘太師一脈的官員,都緊隨其後,聲如洪鍾,滿臉“赤誠”。
一時間,殿內再次跪倒了一片,馬屁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顧長卿看着這滑稽的一幕,眼中的興味愈發濃厚。
“既然如此……”
他拉長了語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商榷,削減三成賦稅以安民心之事,便就此作罷。”
什麼?!
許多官員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錯愕與不解。
然而,顧長卿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如墜冰窟。
“不僅如此。”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條斯理地說道:
“從今日起,大乾賦稅,在原有基礎上,再加一成。”
“這一成,不必入國庫。”
“直接送入我顧長卿的國相府。”
話音落下,整個乾天殿,死寂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番話震得頭腦發昏,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這是在公然地,毫不掩飾地,將國庫的錢,往自己的口袋裏裝啊!
自古以來,貪腐的權臣不知凡幾,但敢在朝堂之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明目張膽地索要,顧長卿,是第一個!
他甚至懶得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飾!
龍座之側,李慕婉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因爲極致的憤怒,反而泛起了一絲病態的潮紅。
她的身軀劇烈地顫抖着,指甲早已將掌心刺得鮮血淋漓。
欺人太甚!
簡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她又能如何?
她連一個字,都不敢說。
短暫的死寂之後,財部尚書吳青風抹了把冷汗,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高聲附和。
“相爺說的是!”
“我大乾子民,受相爺庇護,方能安居樂業!些許賦稅,算得了什麼?”
他義正言辭,滿臉正氣:
“相爺一心爲公,他們卻視相爺爲佞臣,如此刁民,根本不配享受相爺的仁政!別說加一成,便是加三成,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這番無恥至極的話,讓許多官員都爲之側目。
但很快,他們就反應了過來。
“吳尚書所言極是!相爺,萬萬不可對那些愚民太過仁慈!”
“相爺明鑑,我等萬死不辭!”
“相爺爲國操勞,身心俱疲,多拿些俸祿,理所應當!”
附和之聲,再次響徹大殿。
這一次,就連一直垂頭不語,恨不得將自己變成一根柱子的太師李鴻泰,也扛不住這股壓力了。
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相……相爺聖明……”
李慕婉看着他那張諂媚的臉,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徹底化爲了灰燼。
這就是她的依仗。
這就是李家的忠臣。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顧長卿對這滿堂的阿諛奉承恍若未聞,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工部尚書王宴的身上:
“再征調五百萬民夫,開鑿運河。”
“朕要你,三年之內,將運河貫通至南域恒巫河。”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的隨意,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尚書,能做到嗎?”
嘶!
王宴倒吸一口涼氣。
再征調五百萬民夫,民夫的數量就達到四千萬了。
三年貫通至恒巫河!
這……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恒巫河遠在南域邊陲,路途何止千萬裏,中間要穿過多少崇山峻嶺,大江大澤?
更別提那些盤踞在深山老林中的修道宗門了。
他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但迎着顧長卿那平淡無波的眼神,他卻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王宴一咬牙,一跺腳,再次躬身。
“臣……臣定當竭盡所能,不負相爺所托!”
他硬着頭皮應下,但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只是,相爺……大乾境內,那些沿途的宗門,尤其是……那些素來與朝廷不睦,反對相爺的宗門修士,若是他們從中作梗,恐怕……”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民夫好辦,山石可平,但那些飛天遁地的修士,才是最大的阻礙。
“或許,是本相對他們,太過仁慈了。”
顧長卿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他轉過頭,看向武將隊列之首,那位身形魁梧如鐵塔,渾身散發着血腥煞氣的男人。
“申屠元帥。”
“末將在!”
大乾兵馬大元帥,申屠狂,猛地跨出一步,甲胄碰撞,發出鏗鏘之聲。
他單膝跪地,聲如驚雷。
“從今日起,你親率三十萬‘鎮魔軍’,爲運河工程,保駕護航。”
顧長卿的聲音冷了下來:
“但凡有任何宗門,任何修士,膽敢阻攔。”
“殺。”
“一個不留。”
申屠狂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嗜血的獰笑。
“末將,遵命!”
他重重一抱拳,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奮與戰意。
鎮仙軍,乃是大乾最精銳的部隊,是專門爲了鎮壓修道者而設立的虎狼之師!
用鎮仙軍去給民夫開道,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李慕婉看着那個獨斷乾坤,隨意發號施令的男人,貝齒將下唇咬得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心在滴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他將李家的江山,當成自己的後花園,肆意妄爲。
顧長卿仿佛沒有看到她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又將目光投向了禮部尚書張旭。
“張尚書。”
“臣在。”
禮部尚書張旭連忙出列,恭敬地躬着身子,雖然他是太師的人,但也不敢忤逆顧長卿任何指令。
“散朝之後,以朝廷的名義,昭告天下。”
顧長卿淡淡道:
“自今日起,凡有敢對運河工程,行破壞之舉,或出言不遜者,其宗門、其家族,皆列入朝廷‘討伐名錄’。”
“本相的耐心有限。”
“若是不信,盡可一試。”
這番話,已經不是威脅,而是赤裸裸的戰書!
向天下所有心懷異志的宗門,下最後通牒!
禮部尚書張旭嚇得魂不附體,連連叩首:
“臣……遵命!臣遵命!”
接下來,顧長卿又連續發布了數道號令。
“兵部,全軍軍餉,上調三成!”
“戶部,即刻發布征兵令,再招兵三百萬!”
“申屠元帥,開啓大淵練兵谷!”
……
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發出,沒有經過任何商議,更沒有看李慕婉一眼。
每一道命令,都讓滿朝文武心驚肉跳。
增加軍餉!大規模招兵!開啓五十年才能開啓一次,用以培養軍中精銳的大淵練兵谷!
這一系列的舉動,無一不在表明,顧長卿,要動真格的了!
他不僅僅是要開鑿一條運河,他這是要借着運河之事,徹底清洗整個大乾的修行界,將所有不服從的力量,連根拔起!
一場席卷整個大乾王朝的血雨腥風,已然在醞釀之中。
大殿之上,無人敢反對。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山呼“相爺英明”。
李慕婉站在那裏,看着這荒誕而又真實的一幕,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那雙死寂的鳳眸深處,卻有一簇火焰,在悄然燃燒。
顧長卿……
你以爲,掌控了朝堂,掌控了兵馬,就能爲所欲爲嗎?
你以爲,這個世界,就真的沒人能制得了你了嗎?
瑤池聖地,還活着的那些老家夥們……
看來,是該聯系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