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娘在廚房做晚飯，我一個人在門口刨地牯牛。
恰好我爹他們抬着棺槨路過，我好奇就跑出去看。
我爹一看到我，連忙呵斥道：“陳玄，快進屋去，別出來玩。”
幾乎是同時，他們八個人抬着的棺槨，竟然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濺起了一地的灰塵。
那一瞬間，抬棺隊伍和送葬隊伍全都愣在了原地。
村裏人向來忌諱迷信，他們認爲，抬棺途中，要是棺材落地，可是要倒大黴。
同時還有一種說法，那就是棺材裏的人不想走。
好在李長發及時找到了原因，是繩子鬆了，這才導致棺材落到了地上。
可綁繩子的村民說他綁了這麼多年繩子，按理說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還是所有繩子都鬆了。
其他人心裏害怕的不行，只想把人送上山安葬，自然沒有人回應他。重新綁好了繩子，一口氣把棺槨抬到後山給埋了。
我爹回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吃過晚飯，就讓我穿上壽衣去小黑屋睡覺。
李水娃本就孤家寡人一個，他的死就像是一顆小石頭丟進了大海，沒有蕩起任何漣漪波瀾。要不了多久，這事兒就會被人逐漸淡忘。
可誰想到，就在李水娃下葬的當天晚上，村裏又死了一個人！
死者叫李小平，和李大毛是近親。是李家灣子出了名的酒醉鬼，嗜酒如命，而且又是無賴性格，村裏人都不願意招惹他。
死的時候沒有任何征兆，早上家人發現他的屍體時，屍體已經僵硬。
死狀和李水娃有些相似，走的時候並不痛苦，臉上還掛着笑容。胸口的位置都有一道血爪印，給人的感覺就是有人反抗在他身上抓出來的爪印。
聽村裏人私下說，李大毛新婚之夜。李小平喝多了酒，說李水娃就是個不幹好事，只會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的混賬玩意兒。
爲了這事兒，兩人起了沖突。
有膽大的村民開着玩笑說，估計是李水娃記仇，回來找李小平索命來了。
按照李家灣子的習俗，人死之後要停屍三天，找先生或者端公來做場法事，然後下葬。
然而就在李小平死後的第二天，村裏又死了一個老光棍，和李大毛同樣是親戚關系。
村裏人起初還沒覺得不對勁，可後來連着五天的時間，每天晚上都會死一個人！
這些人都是李大毛的近親好友，連李長發也在內，死的全是成年男性，連死狀也差不多。僵硬的屍體臉上掛着笑容，走的很安詳。同樣的是眼睛和嘴巴閉不上，胸口的位置都有一道血爪印。
一連死了七個人，李家灣子徹底炸鍋了。
恐懼在村子裏快速蔓延，每個人心裏都害怕，就算是大白天，家家戶戶幾乎都是大門緊閉。
原本熱鬧的李家灣子，忽然間變的冷冷清清。
最邪門的是，我爹他們抬李長發的棺材去後山時，正好要從我家門口路過。
和之前的李水娃一樣，厚重的棺槨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就落在我家院門前。
這次不是繩子鬆了，而是有兩根繩子斷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大白天的，抬棺材的人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李水娃那次是意外，那這一次又是什麼？
抬棺的人，還有來送李長發最後一程的人，他們不敢想，全都愣在了原地，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而就是這個時候，李長發的婆娘田秋鳳好像發瘋了一樣，指着我家院門就開始罵，“就是這該死的陳家，還有陳玄那個活死人小雜種。你們都不相信我，我就說他們陳家人邪的很。誰親近他們就要倒大黴。大毛好心請他們來參加婚禮，結果喜事兒變喪事兒。”
“李水娃和我男人的棺材，偏偏就在他們陳家家門口落地。這是李水娃和我男人死的不甘心，要回來找他們索命……”
田秋鳳接下來的舉動更瘋狂，跟一個瘋子沒什麼區別，跑到李長發的棺槨前頭，不停拍打棺材蓋，對着我陳家院門，一臉猙獰的吼道：“發哥，是他們陳家害死了你。你記住陳家的門，等你頭七回來，你就把他們全都帶走。”
“不對，那死老頭子有本事，你要是不能報仇。那我就日日夜夜詛咒他們陳家，老老少少不得好死，全家死絕最好，免得他們再連累其他人。哈哈……”
田秋鳳一會兒陰狠的笑，一會兒又惡狠狠的咒罵，和發狂的瘋子沒什麼區別。
我爹平日裏向來不與人起沖突，但聽到田秋鳳罵自己的家人。忍不住了，抽了她兩耳光。
可這田秋鳳不是省油的燈，當場和我爹扭打在一起，在我爹臉上爪了幾道爪印。
我娘給我爹清理傷口時，才發現我爹胸口都有一道爪印，衣服都扯壞了。
其實不是我爹打不過田秋鳳，而是怕打傷她，一直讓着她。
最後是三叔公出面，才制止了這場鬧劇。
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村裏輩分最高的三叔公把一些有權威的老人叫到了李家祠堂商議，分析出了兩個結論。
一是感染了瘟疫，二是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他們第一時間來找我爺爺，可爺爺還沒回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實在是沒辦法，三叔公讓村裏人湊錢，去附近找有本事的先生來幫忙。
李大毛自告奮勇，說他去外面找高人來幫忙，還不要村民湊錢，他自己把錢給出了。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李大毛身上，全都在等着他回來。
而村裏死了這麼多人，人手不夠，我爹娘全都去幫忙了。他們擔心真的是感染了瘟疫，不敢停屍三天，次日就下葬。
下葬之時，還會在墳地周圍撒一層生石灰消毒。
不知道是不是死的人多了，後山這幾天開始出現了白霧，並且開始朝山下的村子蔓延。
那天下午，我一個人在院子裏擺爺爺教我的五雷陣。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喊我，“陳玄，你想吃糖嗎？來，嬸兒給你糖吃。”
我扭頭一看，是李長發的婆娘田秋鳳。
我一看到她就害怕，可她此時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臉上掛着友善慈祥的笑容，手上還拿着一把糖果。
我怕她，但又想吃糖果。
看出了我的猶豫，田秋鳳又笑眯眯的說道：“陳玄，別怕，嬸兒又不是壞人。那天是嬸兒不對，你叔死了對嬸兒打擊太大，嬸兒一時間承受不住。但嬸兒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特意來向你道歉。這是嬸兒專程給你買的糖果，嬸兒家裏還有彈珠鐵環，要去玩嗎？”
聽到有彈珠和鐵環玩，我心裏的害怕瞬間消失，小雞啄米的直點頭，然後給她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