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叔好冷,能不能讓叔進屋坐坐?”
李大毛說話時嘴唇都哆嗦了,冷的牙齒都在打架,咬的咔咔直響。
我愣了一下,問他,“大毛叔,你怎麼不回家去?”
李大毛搖了搖頭,說:“陳玄,叔暫時不想回去。我好冷,快冷死了……”
我看的心疼,連忙讓他進屋。
李大毛客氣的說了一句謝謝,抬腿就要跨門檻。但不知道咋回事,不管他把腿抬多高,就是沒辦法邁過門檻,連着跨了好幾次,還是沒用。
之後他就用跳的方式,可還是跳不過門檻。每次跳起來,腳尖都會踢在門檻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響。
我家門檻比普通人家高,我也能翻過去,李大毛爲啥進不來?
“陳玄,叔不進屋了,你能不能陪叔回趟家?我怕我老娘擔心責怪我,到時候你就說我帶你去河裏洗澡,不小心掉進河裏了。”
我想着李大毛對我們家很好,又看着他很可憐,就答應了他。
我讓他先等我一下,我拿我爹的衣服給他穿,因爲他太冷了。
可等我拿着我爹的衣服出來時,爺爺房間門嘎吱一聲從裏面打開了。緊接着,一個穿着綠紙衣服的紙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我一眼就把它認了出來,它那雙眼睛是我給畫的。
可它怎麼能走路?
我歪頭好奇的打量着他,它也歪頭打量着我。我沖它笑,它也沖我笑。
它好像在學我。
我踢了一下腿,它也跟着抬腿。
真好玩!
以後它就可以每天陪我玩了!
我那會兒還分不清楚顏色,就暗暗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小黑。我打算先送李大毛回去,然後回家和小黑玩。
我朝門口走,小黑也跟着我,它邁的步子比我大,比我先一步走到門檻的位置。
“陳玄,你送叔回家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李大毛拉着小黑的手轉身就走。
“額……”我愣住了,回過神來後連忙追了出去,“大毛叔,它是小黑,我才是陳玄,你弄錯了。”
可李大毛好像沒聽到我的喊聲,速度越來越快,我追不上他。
地上全是他留下來的溼腳印,但仔細一看,腳印很嚇人,只有前掌腳印,沒有後腳跟的腳印。
我盯着他的腳一看,這才發現他是墊着腳尖走路,太快了,好像飄着走一樣。
我追了一會兒發現不對,竟然來到了村口的石拱橋。
只見李大毛拉着小黑走到了石拱橋中間,嘴裏激動的嚷嚷着找到了什麼替死鬼,然後拽着小黑一步跳了下去。
我嚇了一大跳,大喊了一聲大毛叔和小黑,也顧不上害怕,連忙跑到了石拱橋。抓着護欄往下一看,啥也看不到,水面上全是白霧。
“大毛叔,小黑,你們在哪兒?快上來……”我大聲呼喊,聲音回蕩在周圍。
咯咯……哧哧……
然而回應我的,卻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詭笑。
好像是從河對岸傳來的,我下意識看向了河對岸,白霧籠罩。但在白霧中,我看到了很多黑影,他們好像在朝我招手。
其中一個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田秋鳳,此時的她正惡狠狠的瞪着我,臉上全是幽怨和恨意。
不僅是河對岸,就連石拱橋下也傳來了恐怖的叫聲。
我低頭往下一看,水裏全是白影。這些白影直立立站在水裏,仰着頭,露出了一張蒼白的死人臉,頭發像水草一樣散開,雙手伸出了水面,好似想抓住什麼東西。
我同樣看到了李大毛,他死死抓着紙人小黑的手腕,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後咧嘴詭笑。
這一瞬間,我嚇的哇哇大哭,已經尿褲子了,掉頭就往村裏跑。
可剛跑進村子,我就看到村口的大柳樹下面站着一個老婆婆。
老婆婆駝背很厲害,滿頭銀發,瘦骨嶙峋,低着頭不知道在找啥?
這時剛好看到了我,一抬頭我就把她認了出來,滿臉皺紋和老人斑,正是李大毛的老母親。尤其是她的眼睛,好像得了白內障一樣,灰蒙蒙的一片,看着很嚇人。
“李奶奶,你在幹啥?”我好奇的問她。
李奶奶有氣無力的說道:“娃,大毛和二毛不見了,我找他們。可我找不到他們,你能不能帶我找他們?”
我看李奶奶很可憐,不敢把李大毛跳進河裏的事情告訴她,就說:“李奶奶,大毛叔和二毛叔回家了,我帶你回家吧。”
“好。”
我伸手去拉李奶奶的手,在碰到她手的時候,好像碰到了冰塊一樣,凍得我渾身發抖。
可這時我才想起來,李奶奶不是癱瘓了很多年嗎?怎麼能下地走路了?
還有,她的眼睛幾乎是瞎了狀態。她又沒有拄拐杖,怎麼走到村口了?
我正疑惑時,李奶奶忽然摸着自己的胸口,“娃,奶奶胸口好疼,你能不能幫奶奶揉揉胸口?”
“嗯。”我嗯了一聲,還沒伸出手去,就看到李奶奶寬鬆的衣服裏插着一把剪刀。
剪刀刺進了她的胸膛,鮮血把裏面的衣服染紅,都已經發黑了。
再一看李奶奶的臉,正沖着我陰森森的詭笑。
啊!
我當場嚇的大叫了一聲,扔下李奶奶就跑,一個勁兒往家的方向跑。
可跑了一會兒,我發現我一直繞着大柳樹轉圈子。
我忽然想起爺爺給我說過,遇到了鬼打牆或者是怨鬼推磨,會一直在原地轉圈子,直到累死爲止。
爺爺也說過最簡單的破解之法,就是童子尿。
情急之下,我脫開褲子就要撒尿。可李奶奶一直在旁邊看着我詭笑,我根本尿不出來,都快急哭了。
“李大嫂,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已經死了,又何必執着強留陽間?去你該去的地方,切勿因爲心中的執念,落得連鬼也做不成的下場。”
“陰陽有序,輪回有道。你今生苦了一輩子,我親自送你最後一程,來世投胎個好人家!”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了。
扭頭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所有的委屈和難過瞬間爆發,眼淚不受控制,刷刷往下掉。
爺爺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