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沉甸甸、金輝刺目的蟠龍金鎖玉印,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摜砸在潑灑着酒液、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之上!
“咚!”
一聲沉悶得如同心髒被攥緊的悶響,狠狠敲擊在死寂大殿內每一個人的耳膜深處!
印台方正厚重,通體流轉着皇家特有的、冰冷暴烈的金芒。印面朝上!濃稠、半凝固、如同冷卻岩漿般的暗紅色污血,在數百盞琉璃宮燈暖黃光線的聚焦下,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妖異黏膩的光澤!更刺目的是——那方方正正的玉質印面上,一團被暗紅血污徹底浸透、邊緣焦黑卷曲如同被地獄業火舔舐過的紙片殘骸,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符咒,死死黏附在血污之中!
而在那團血污紙片被強行擠壓暴露出的、唯一未被完全糊化的邊緣角落——
一個鐵畫銀鉤、力透紙背、帶着萬鈞雷霆般殺伐決斷氣勢的墨字——“青”!如同被鮮血浸泡後又強行凝固的刀鋒,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視線!
青?!
青州?!青龍門?!青萍渡?!
巨大的驚駭如同冰海倒灌!瞬間凍結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宮宴大殿!時間仿佛被無形巨手死死扼住!數百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釘在那方散發着濃烈血腥與不祥氣息的金印之上!連呼吸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帶着死亡印記的證物徹底剝奪!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那印面上黏稠的暗紅血液,在琉璃燈光下緩慢地、如同活物般微微反光。
“嘶——!”
短暫的死寂後,是無數道壓抑不住、倒抽冷氣的嘶聲!如同無數條毒蛇在瞬間被驚醒!
“將軍印?!”
“血?!是將軍的血?!”
“那……那紙片……青……青什麼?!”
“天啊……將軍他……難道真的……”
驚駭欲絕的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在凝固的空氣中瘋狂滋長!看向地上那方金印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看向蘇念衾的目光則如同在看一個帶來死亡與災禍的煞星!
“放肆——!!!”
一聲尖利到幾乎撕裂耳膜的咆哮如同驚雷炸響!永寧侯蘇世誠猛地從席位上站起!那張儒雅的面孔因極度的“驚怒”和“痛心”而扭曲變形!他指着地上那方血印,手指劇烈顫抖,聲音帶着雷霆震怒:
“逆女!你……你竟敢……竟敢將將軍印信……沾染如此污穢血光……帶入宮宴禁地?!驚擾聖駕!褻瀆天威!此乃十惡不赦之大不敬!!”他猛地轉向御座方向,聲音悲憤欲絕,“陛下!此女身攜將軍血印,形同妖祟!定是將軍府劇變之禍首!臣懇請陛下!即刻將此妖女拿下!嚴刑拷問!以正宮闈!以慰將軍在天之靈啊——!”
“父親!姐姐她……她不是故意的……”蘇念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如同斷線珍珠滾落,聲音淒楚哀婉,帶着恰到好處的驚恐與“維護”,“姐姐定是……定是受了驚嚇……才會……才會失手……求陛下開恩!求父親開恩啊!”她一邊哭求,一邊“不經意”地用顫抖的手指,指向蘇念衾頸側那片在燈光下愈發顯得灰白不祥的皮膚,以及腰間靛青布裙撕裂處、那支箭頭兀自閃爍着幽綠磷光的毒箭!
“驚嚇?”三皇子李承昊優雅地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罩着一層冰冷的寒霜,桃花眼中翻涌着深不見底的陰翳。他緩步上前,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掃過地上狼狽不堪、如同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蘇念衾,聲音溫醇依舊,卻字字如刀:
“驚嚇?本王看,是心中有鬼吧?蕭夫人,你深夜闖入宮宴,衣衫襤褸,身攜將軍血印,印面更有此等……不祥血書……”他刻意加重了“血書”二字,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印面上那個刺目的“青”字,“……更兼頸帶異痕,腰懸毒箭!此等行徑,豈是一句‘驚嚇’便能搪塞?!說!將軍府究竟發生了何事?!將軍他……現在何處?!你身上這些……又是從何而來?!是否……與某些心懷叵測之人勾結,意圖不軌?!”
勾結!意圖不軌!
這誅心之言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瞬間將蘇念衾推向了謀害親夫、勾結外敵的萬劫不復之地!
“陛下!”御史中丞王大人如同聞到血腥的鬣狗,立刻跳了出來,聲音尖利亢奮,“三殿下明鑑!此女形跡詭異,身攜凶物,印染血光,字藏玄機!頸側異痕更是透着邪祟之氣!此乃大凶之兆!定是妖邪附體,禍亂宮闈!臣懇請陛下!即刻將此妖女打入天牢!交由司天監與大理寺嚴加審訊!搜魂奪魄!務必揪出幕後黑手!以儆效尤!”
“妖邪附體!禍亂宮闈!”
“打入天牢!嚴刑拷問!”
“搜魂奪魄!揪出黑手!”
永寧侯一系的官員如同被點燃的炮仗,紛紛起身附和!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殺氣騰騰!誓要將蘇念衾徹底釘死在妖孽的恥辱柱上!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被推至冰點!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將蘇念衾徹底吞沒!她蜷縮在冰冷狼藉的金磚地上,破碎的琉璃碎片硌着皮肉,粘稠的酒液瓜果污穢不堪。巨大的壓力如同萬鈞山嶽,死死壓在她早已不堪重負的脊梁之上!肺腑間的劇痛絞着被強行吞下的屈辱與恐懼,喉嚨如同被滾燙的烙鐵堵死!
完了嗎?
不!
就在這千夫所指、殺機盈野的絕境邊緣!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逼至懸崖盡頭後反而破釜沉舟的瘋狂火焰,如同被壓抑萬年的地火,猛地從蘇念衾早已凍僵的心湖最深處轟然噴發!
她猛地抬起了頭!
那張被泥污、血痕和凍傷覆蓋的蒼白小臉上,那雙因劇痛、恐懼和巨大壓力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此刻竟爆發出一種近乎毀滅的、燃燒着幽暗火焰的決絕光芒!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在狂風中驟然爆裂!
她沒有看那些叫囂着要她命的官員!沒有看泫然欲泣的蘇念柔!沒有看溫潤如玉卻字字誅心的李承昊!甚至沒有看那高高在上、隱於屏風陰影中的帝王!
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凝聚了所有殘存意志的冰冷光束!直直地、死死地釘在了地上那方——染血的將軍金印!釘在了印面上那個力透紙背、帶着濃烈殺伐氣息的——“青”字之上!
“青——州——!”
一個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鐵鏽、卻又帶着一種穿透所有喧囂的、斬釘截鐵般的尖利嘶吼,猛地從她緊咬的、滲出血絲的唇齒間迸發而出!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大殿!瞬間壓下了所有喧囂!
青州?!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在場所有武將和部分老臣緊繃的神經!
“青州?!”兵部侍郎李大人猛地站起身,臉色劇變,“蕭將軍……血印……青州?!難道是……青州軍情?!”
“青州?!”另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也霍然色變,“青州毗鄰北狄!上月剛有急報,狄人異動!難道……”
巨大的疑雲和冰冷的危機感如同寒潮瞬間席卷!所有關於“妖邪”、“私怨”的喧囂被這突如其來的、指向邊關軍情的兩個字瞬間沖散!
“一派胡言!”永寧侯蘇世誠臉色鐵青,厲聲呵斥,“妖女!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衆!妄議軍國大事!陛下!此女……”
“妄議?!”蘇念衾猛地打斷他!聲音依舊嘶啞,卻帶着一種被逼至絕境後玉石俱焚的尖銳!她掙扎着,用那條劇痛僵硬的傷腿強撐着,不顧渾身狼藉,竟硬生生從冰冷污穢的地上挺直了脊背!雖然搖搖欲墜,卻如同被狂風摧折卻不肯倒下的青竹!
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死死鎖住地上那方血印!仿佛要將那冰冷的金屬和污血烙印進靈魂深處!嘶啞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字字泣血,卻又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陛下!臣婦蘇念衾!今日拼死闖入宮宴!非爲失儀!非爲驚駕!只爲——送印!送將軍以命相搏、以血爲書、拼死護下的——青州軍情!”
她猛地抬手!不顧指尖被琉璃碎片劃破的刺痛,狠狠指向地上那方血印!指向印面上那個刺目的“青”字!
“此印!乃蕭執將軍貼身之物!印在人在!印毀人亡!今日!此印染血!非將軍之血!乃將軍麾下親衛!爲護此印!阻截北狄‘追風箭’死士!血灑將軍府!屍骨無存之血!”
“此字!‘青’!乃將軍於亂軍之中!身中淬毒冷箭!腑髒重創!神智將潰之際!咬破指尖!以血爲墨!書於殘紙之上!命臣婦……不惜一切……送入宮中!面呈陛下!青州!危矣!北狄‘赤那’部主力!已繞過鷹愁峽!奇襲青萍渡!兵鋒直指……玉門關!”
玉門關!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死寂的大殿之上!所有武將瞬間臉色煞白!玉門關!帝國西北最後一道屏障!一旦有失,北狄鐵騎將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妖言惑衆!”三皇子李承昊臉色驟然陰沉,眼中寒光爆射,“青州軍情自有八百裏加急!豈容你一介婦人攜帶血印妄言?!你頸側邪痕!腰間毒箭!又如何解釋?!分明是……”
“邪痕?!”蘇念衾猛地轉頭!那雙燃燒着幽暗火焰的眼睛直直刺向李承昊!她猛地抬手,狠狠扯開左側頸項被溼發黏連的破碎衣領!動作粗暴,毫不在意肌膚暴露!
燈光下!那片原本灰白不祥的皮膚上!赫然清晰地印着幾點極其細微、卻異常刺眼的——幽綠色磷光斑點!如同毒蛇的涎液!斑點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被腐蝕般的、不正常的青紫色!邊緣甚至微微腫脹!
“此痕!非邪祟!乃劇毒!”蘇念衾的聲音如同冰錐砸地,帶着徹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悲憤,“乃臣婦攜印突圍!於將軍府外寒霜巷!遭北狄‘追風箭’死士暗算!毒箭擦頸而過所留!箭上淬有北狄王庭秘制‘腐骨磷’劇毒!見血封喉!中者十二時辰內骨肉消融!化爲膿血!”
她猛地指向自己腰間靛青布裙撕裂處,那支兀自閃爍着幽綠磷光的箭頭!
“此箭!便是凶器!箭頭裂痕處!毒液猶存!陛下!三殿下!諸位大人若不信!大可命太醫當場驗看!或取此箭!試於犬彘!看是否頃刻斃命!”
腐骨磷!北狄秘毒!
巨大的沖擊讓所有人再次色變!看向那幽綠箭頭的目光充滿了驚懼!
“至於臣婦爲何未死?!”蘇念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慘烈,“只因將軍!蕭執將軍!於千鈞一發之際!以身爲盾!替臣婦擋下致命毒箭!箭入肺腑!毒侵心脈!將軍……將軍他……”
她的聲音猛地哽咽!巨大的悲慟如同實質的浪潮瞬間席卷了她!身體劇烈顫抖,眼眶瞬間通紅!那不是僞裝!是劫後餘生、是目睹那非人慘狀後積壓的恐懼與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淚水混合着臉上的泥污滾滾而下!
“……將軍爲護此印!護此軍情!強撐瀕死之軀!一路血戰!將臣婦……送至宮門之外!他……他……”她泣不成聲,每一個字都如同從血淚中摳出,“……此刻……此刻恐已……已……”
巨大的悲痛讓她無法再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言,那染血的將軍印,那毒箭,那頸側的毒痕,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心膽俱裂的事實——蕭執將軍,爲護軍情,爲護她這個“累贅”,已然……凶多吉少!
巨大的悲愴與肅穆瞬間籠罩了大殿!先前叫囂着“妖邪”、“拿下”的聲音徹底啞火!連永寧侯和蘇念柔都僵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
“陛下!”兵部侍郎李大人猛地出列,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急迫,“若蕭夫人所言屬實!青州危矣!玉門關危矣!臣懇請陛下!速速查驗此印血書!調兵馳援!刻不容緩啊!”
“李侍郎!”王御史尖聲反駁,“此女一面之詞!豈可輕信?!焉知這不是她與北狄勾結,設下的調虎離山、禍亂京畿之計?!她身上疑點重重!那毒……那箭……說不定就是她自導自演!”
“自導自演?!”蘇念衾猛地抬頭!淚水未幹,眼中卻爆發出駭人的厲芒!她死死盯着王御史,聲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王大人!你口口聲聲污我勾結北狄!那我問你!我若勾結北狄!爲何要拼死送這足以置北狄奇兵於死地的軍情入宮?!爲何要暴露這北狄秘毒‘腐骨磷’?!爲何要自承身中劇毒?!難道是爲了自尋死路?!還是爲了……讓你等在此糾纏不休!延誤軍機!好讓北狄鐵騎踏破玉門關?!王大人!你如此急切地要將我定罪!阻撓軍情上達天聽!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才是那通敵叛國、欲陷陛下於不義、置江山於水火之人?!”
字字誅心!句句如刀!
“你……你血口噴人!”王御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指着蘇念衾的手指劇烈顫抖,氣得渾身哆嗦,“妖女!你……你……”
“夠了!”
一個低沉、威嚴、帶着金屬摩擦般冷硬質感的聲音,如同重錘擊打玄冰,驟然從御座屏風後的陰影深處響起!
整個大殿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敬畏地投向那一片濃重的陰影!皇帝終於開口了!
那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金磚:
“蕭蘇氏。”
蘇念衾渾身一顫!巨大的威壓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癱軟下去。
“你言青州軍情緊急,北狄奇襲青萍渡,兵鋒直指玉門關。證據……便是此印,及印上血書殘字‘青’?”
“是!”蘇念衾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回答,“印在!軍情在!將軍……以血爲證!以命相托!臣婦……九死一生……只爲送達!”
“你言身中北狄秘毒‘腐骨磷’,乃將軍爲你擋箭所致。證據……便是頸側毒痕,及腰間毒箭?”
“是!”蘇念衾昂起頭,露出頸側那片刺目的青紫與幽綠磷光,“毒在此!箭在此!陛下可驗!天下可驗!”
“你言將軍……爲護印護你……已然……”皇帝的聲音微微一頓,那冰冷的威壓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凶多吉少?”
巨大的悲慟再次狠狠攫住蘇念衾的心髒!她眼前瞬間閃過藥碾旁那具瀕臨崩解的血肉山巒!閃過死水潭邊那青黑冰冷如同腐屍的軀體!閃過那雙最後時刻如同寒冰地獄凝視的冰藍色瞳孔!
“……是!”這個字如同泣血,帶着無盡的絕望與哀傷,從她顫抖的唇齒間艱難擠出。
大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唯有那方染血的金印在燈光下沉默地散發着不祥與悲壯的氣息。
御座屏風後的陰影裏,一片沉凝。那股磅礴冰冷的威壓如同凝固的冰川,無聲地籠罩着整個空間。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永寧侯蘇世誠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那無形的威壓死死扼住喉嚨。蘇念柔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低垂的眼眸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和更深的怨毒。三皇子李承昊緊抿着薄唇,桃花眼中翻涌着復雜難明的暗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白玉酒杯的邊緣。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等待中——
“報——!!!”
一聲淒厲尖銳、如同杜鵑啼血般的嘶吼,帶着無盡的驚恐與絕望,如同撕裂錦帛般,猛地從大殿緊閉的、高聳入雲的朱漆宮門之外穿透而入!
緊接着!
“轟——!!!”
一聲沉悶如同地動山搖般的恐怖巨響!仿佛有萬鈞重物狠狠撞擊在厚重的宮門之上!連帶着整個大殿的金磚地面都傳來一陣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震動!
殿內所有人駭然變色!齊齊望向那巨大的宮門方向!
“報——陛下——!!!”那淒厲的嘶吼聲再次響起,帶着濃重的哭腔和瀕死的恐懼,穿透厚重的門板,“八……八百裏加急!!!青……青州……青萍渡……昨夜子時……遭……遭北狄‘赤那’部主力……突襲!!!守將……守將趙懷安……戰……戰死!!!關隘……失守!!!北狄前鋒……已……已越過鷹愁峽!!!直撲……直撲玉門關——!!!!”
轟——!!!
如同九天玄雷在所有人頭頂悍然炸響!
青萍渡失守!趙懷安戰死!北狄前鋒已過鷹愁峽!直撲玉門關!
軍情!蘇念衾所言!一字不差!全部應驗!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大殿!所有質疑!所有污蔑!所有陰謀算計!在這血淋淋的八百裏加急軍報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土崩瓦解!
“噗通!” “噗通!”
數名方才還叫囂着要將蘇念衾“搜魂奪魄”的官員,此刻面如死灰,雙腿一軟,竟直接癱軟在地!
永寧侯蘇世誠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蘇念柔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三皇子李承昊手中的白玉酒杯“啪”地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濺溼了他紫金色的蟒袍下擺!他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緊閉的宮門方向!又猛地轉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大殿中央!那個依舊挺直着搖搖欲墜的脊梁!站在一片狼藉與血印之旁!渾身污穢卻仿佛燃燒着不屈火焰的身影!
蘇念衾!
她成功了!她用染血的將軍印!用頸側的毒痕!用腰間的毒箭!用玉石俱焚的勇氣和孤注一擲的智慧!撕開了所有的污蔑與構陷!將血淋淋的真相!悍然釘在了這金碧輝煌的宮宴之上!
御座屏風後的陰影裏,那股磅礴冰冷的威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終於掀起了一絲劇烈的漣漪!一個低沉、急促、帶着難以掩飾震驚與急迫的聲音驟然響起:
“開宮門!傳軍報!召樞密院!兵部!即刻議事——!”
話音未落!
“轟隆——!!!”
那兩扇巨大如同神魔壁壘的朱漆宮門,在巨大的機括轟鳴聲中,被數名力士從外面猛地推開!
冰冷的夜風裹挾着濃重的血腥硝煙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倒灌入溫暖奢靡的宮宴大殿!
門外!一片混亂的火光與驚惶的呼喊!
而就在那洞開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巨大宮門縫隙之外!在搖曳混亂的火光與濃重夜色的交界處!
一道高大、沉重、如同浴血修羅般的身影,正被數名渾身浴血、鎧甲破碎的將軍府親衛,用一副臨時拆卸下的門板,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抬過那象征着天家威嚴與生死的巨大門檻!
那人渾身覆蓋着早已被血污浸透、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碎墨色戰袍!巨大的身軀如同被強行拼湊起來的破碎山巒,僵硬地躺在門板之上!臉上覆蓋着一塊同樣被血浸透的、邊緣焦黑的粗布!看不清面容!唯有從那粗布邊緣露出的、緊抿成一條冰冷直線的、毫無血色的薄唇,以及垂落在門板邊緣、一只戴着玄色皮革護腕、指骨關節因劇痛而死死摳入門板邊緣、青筋暴起如同虯龍的巨手!
那只手!蒼白!冰冷!卻蘊含着一種足以撕裂蒼穹的、不屈的意志!
是他!
蕭執!
他竟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