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在自己的狗窩裏對着那三百靈石發了一天的呆。韓立那張“老實巴交”的臉和那塊賣了兩塊靈石的黑鐵礦，如同夢魘般在他腦海裏循環播放。
“兩塊靈石…兩塊靈石…”他喃喃自語，猛地一拍大腿（再次拍到傷口，疼得直抽氣），“老子拼死拼活賺三百，他動動嘴皮子就賺兩塊？這性價比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行！這口氣不能忍！這學費必須交…啊不，是這生意經必須學！
他葉凡，羅雲宗前大師兄（自封），現金牌掃廁員，未來時空靈珠掌控者，絕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落後於一個外門弟子！
於是，第二天，藥田邊又出現了葉凡諂媚的身影。
“韓師弟！忙着呢？”葉凡搓着手，臉上堆滿了自以爲和煦的笑容。
韓立正在給一株赤陽花施肥，頭也沒抬，語氣平淡：“大師兄又有‘發財’的門路介紹？”那“發財”兩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葉凡老臉一紅，幹咳兩聲：“咳咳，韓師弟說笑了…師兄我這次來，是真心求教來了。”
“求教？”韓立終於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着葉凡，“大師兄要向我求教什麼？掃廁技巧還是…逃跑身法？”他顯然還記得葉凡被幽影豹和小師妹追得抱頭鼠竄的英姿。
葉凡嘴角抽搐，強忍下懟回去的沖動，努力保持笑容：“韓師弟，你就別埋汰我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學學…怎麼做生意。”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眼神“誠懇”：“你看，師兄我這個人吧，實誠！有啥說啥！上次賣那幼崽，虧到姥姥家了！我就琢磨啊，這做生意，光有貨不行，還得有腦子！有手段！韓師弟你一看就是此道高手！那塊黑鐵礦…嘖嘖，師兄我佩服！”
韓立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繼續施肥，語氣依舊平淡：“大師兄過獎了，弟子只是運氣好，碰上個不識貨的。”
“哎～過分謙虛就是驕傲！”葉凡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韓師弟，你教教我，怎麼才能把東西賣出高價？比如…怎麼編故事？怎麼找托兒？分成好說！你九我一都行！”他這次是真下了血本，主要是他那一成估計也沒多少。
韓立施肥的動作頓了頓，似乎在思考。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道：“大師兄，做生意並非只是編故事找托兒。首要的是…識貨。”
“識貨？”葉凡一愣。
“嗯。”韓立放下工具，耐心（假裝的）解釋道，“你得知道你手裏的東西，真正價值在哪，可能對什麼人有用。哪怕是廢物，也要找到需要它的廢物…呃，是需要它的人。”
葉凡聽得雲裏霧裏：“說具體點？”
韓立指了指藥田裏一株快要枯死的、葉片發黃的靈草：“比如這株凝露草，眼看活不成了，值多少？”
葉凡看了一眼，撇嘴：“快死了，一文不值，喂兔子都嫌塞牙。”
韓立搖搖頭，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株凝露草挖出來，指着其根部幾塊不起眼的、帶着淡金色紋路的泥土：“你看這些‘金紋泥’，雖然沾在草根上，但它本身是煉制某些土屬性法器的輔料，坊市有些煉器學徒會收，大概…值半塊靈石。”
他又指了指那發黃的葉片：“這些葉片，雖然靈氣流失，但揉碎了混合草木灰，是某些低階靈蟲喜歡的食物，一小包也能賣幾個靈幣。”
最後他拿起那看似無用的枯根：“至於這根莖，曬幹磨粉，是制作劣質安神香的原料之一，雖然便宜，但總能賣掉。”
葉凡聽得目瞪口呆，看着韓立手裏那堆“破爛”，仿佛在看一堆閃閃發光的靈石。
“這…這都能賣錢？”
“世間萬物，皆有其用，關鍵在於能否發現，並找到需要它的人。”韓立語氣平淡，將那堆分門別類好的“材料”放進一個小布袋，“這就叫識貨。而非抱着金山…呃，抱着幽影豹幼崽，卻只當普通妖獸賣。”
葉凡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這是在點他呢！
但他顧不上尷尬，眼睛放光地盯着韓立手裏那個布袋：“那…這一堆能賣多少？”
“大概…一塊半靈石。”韓立掂量了一下。
葉凡：“……” 雖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而且這幾乎是無本買賣！
“學到了！學到了！”葉凡興奮地搓手，“還有呢？光識貨就行了嗎？”
“其次，是造勢。”韓立繼續道，“東西再好，沒人知道，也賣不上價。這就需要一點…技巧。比如，那黑鐵礦。”
他看向葉凡：“如果我只是擺在那裏，喊破喉嚨也就值半塊靈石。但我給它編造了一個‘來歷’，賦予了它‘故事’，甚至利用了他人的‘貪婪’和‘從衆’心理，它的價值在買家心中就提升了。當然，這需要觀察，找準目標，把握時機，不能生搬硬套。”
葉凡如同聽天書，但又覺得好有道理！這不就是忽悠…呃，是營銷嗎？！
“高！實在是高！”葉凡豎起大拇指，由衷贊嘆，“韓師弟，你真是深藏不露啊！那…找托兒也是造勢的一種？”
韓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師兄，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手段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最終達成交易，並且…不留下手尾。”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葉凡身上還沒好利索的傷。
葉凡頓時想起自己被堵牆角敲詐和被母豹追殺的悲慘經歷，深以爲然地點點頭：“有道理！安全第一！悶聲發大財！”
他此刻看韓立，簡直像是在看一座閃着金光的寶藏！這老陰逼…呃，是商業奇才！渾身都是知識點啊！
“韓師弟！”葉凡一把握住韓立的手（後者嫌棄地抽了回去），眼神火熱，“以後我就跟你混了！你指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攆狗我絕不抓雞！咱們聯手，必定能壟斷羅雲宗地下經濟！走向人生巔峰！”
韓立看着葉凡那副打了雞血的樣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淡淡道：“大師兄言重了。弟子只想安心種藥，偶爾賺點修煉資源而已。合作可以，但請大師兄務必…低調，謹慎。”
“放心！絕對低調！謹慎！”葉凡把胸脯拍得砰砰響（再次牽扯傷口），“那咱們第一步幹嘛？”
韓立沉吟片刻，目光掃過藥園，又看了看葉凡，緩緩道：“大師兄你不是負責打掃茅廁嗎？”
葉凡一愣：“啊？是啊…” 這跟做生意有啥關系？
“那地方…雖然污穢，但來往弟子衆多，信息繁雜，而且…”韓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或許也有一些別人看不上的‘資源’。”
葉凡眼睛猛地亮了！
對啊！茅廁！那可是他的地盤！他的寶庫啊！
以前光想着撿本源之力，完全沒從商業角度開發過！
“我明白了！”葉凡興奮道，“韓師弟你是說，利用掃茅廁的便利，收集信息，順便撿漏？！”
韓立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止。有些東西，看似無用，或許稍加處理，就能變廢爲寶。比如…某些靈獸的糞便，是靈植夫喜歡的肥料；某些弟子丟棄的藥渣，或許能提煉出點東西…這就需要大師兄你細心發現了。”
葉凡如同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看韓立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天才！韓師弟你真是商業奇才！連屎都能賣錢！我服了！”
韓立：“……” 他感覺有點後悔跟這家夥說這麼多了。
“還有，”韓立補充道，“大師兄你身份特殊（指名聲臭），容易引人注意。以後若有什麼需要出手的‘特別’物品，或許…可以通過我。”
葉凡瞬間懂了！這是要讓他當采購+信息收集，韓立當銷售+渠道！分工明確！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葉凡拍着胸脯，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組織，走上了正確的致富道路。
從這天起，羅雲宗的茅廁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
葉凡掃廁掃得更加兢兢業業，甚至主動申請增加了打掃範圍和時間！他不再只是埋頭苦幹，而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嘿，李師弟，最近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修煉《厚土訣》遇到瓶頸了？氣血有點淤啊？我這兒有點獨家秘方…”（其實是從藥渣裏分析出對方可能需要的輔藥）
“王師姐，您的靈鶴又拉稀了？我這有特效調和肥料，保證讓它吃得香拉得爽…”（用多種靈獸糞便混合發酵而成）
“張師兄，聽說您法器損壞了？缺不缺金凝砂？我好像在哪見過…”（其實是在某個角落撿到的廢料）
他憑借掃廁之便，幾乎成了宗門底層信息的交匯點，再加上從韓立那裏學來的“識貨”和“話術”，居然真的零零散散做成了不少小生意，雖然每筆賺得不多，但細水長流，竟然也慢慢攢了點小錢，甚至還用賺來的靈石買了點劣質傷藥，傷勢恢復都快了不少。
而更多他不認識、或者不好出手的東西，他會記下來，然後偷偷去找韓立。
兩人形成了詭異的默契。
葉凡：“韓師弟，東區茅坑第三格下面有塊鬆動的磚，裏面好像有點東西。” 韓立：（第二天那塊磚就不見了）
葉凡：“韓師弟，聽說丹堂長老的火雲鼎又炸了，不少廢丹倒進了後山黑風崖。” 韓立：（幾天後，韓立“恰好”去黑風崖采藥）
葉凡：“韓師弟，執法堂的劉師兄好像暗戀百草峰的陳師姐，每次陳師姐路過，他都會去茅廁整理發型…” 韓立：（面無表情地記下）：“這條信息…暫時無用。”
靠着這種合作，葉凡的收入穩步提升，雖然離還清小師妹的債務還很遙遠，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他對韓立的“商業頭腦”佩服得五體投地，幾乎言聽計從。
直到這天，韓立主動找到了他。
“大師兄，有個‘大生意’，做不做？”韓立的神色罕見的有些凝重。
葉凡眼睛一亮：“大生意？多大？比幽影豹還大？”
韓立點點頭，壓低聲音：“我收到消息，宗門庫房近期要清理一批積壓多年的‘廢丹’和‘殘符’，數量巨大，準備集中銷毀。”
葉凡一愣：“廢丹殘符？那玩意兒有啥用？除了占地方…”
話沒說完，他猛地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韓立。
韓立眼神平靜，緩緩道：“廢丹，或許藥力混雜，毒性未除，但其中蘊含的靈氣未必完全消散，用得好了，或許有別用途…殘符更是如此，符文結構雖損，但制作符紙的材料、殘留的靈墨…都是好東西。最關鍵的是，數量大，價格必然極低。”
葉凡的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宗門庫房清理垃圾！這絕對是超級內部消息！這要是能吃下來…
但隨即他又冷靜下來，皺眉道：“可是…這數量也太大了！我們哪來那麼多本金？而且怎麼運出來？怎麼處理？目標太大了！”
韓立似乎早有準備：“本金我可以想辦法湊一部分，但不夠。所以需要大師兄你…發揮你的‘優勢’。”
“我的優勢？”葉凡茫然。
“你負責打掃茅廁，經常需要運送‘肥料’出宗處理，對吧？”韓立提示道。
葉凡瞬間明白了，倒吸一口涼氣：“你…你是想讓我用運糞車的名義…把那些‘垃圾’偷運出來？！”
韓立點點頭：“分批分量，混雜其中，不易察覺。至於處理…我認識一個隱居的老符師和一個丹道怪人，他們或許對這些‘原材料’感興趣。只要價格足夠低，他們應該願意接手。我們賺個差價。”
這計劃…膽大包天！一旦被發現，偷盜宗門財產（雖然是垃圾），絕對是重罪！
葉凡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風險極大！但收益…可能極高！那批垃圾的數量，哪怕只賣出幾百靈石，也夠他還債和揮霍一陣子了！
幹不幹？
他看着韓立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一咬牙，一跺腳！
“幹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過…分成怎麼算？”
韓立似乎早就料到他會答應，淡淡道：“我出大半本金，負責銷路，拿六成。你出小部分本金，負責運輸和承擔主要風險，拿四成。”
葉凡盤算了一下，雖然風險自己扛大頭，但本金出的少，而且沒韓立的銷路，這堆垃圾就是真垃圾。四成…似乎也合理。
“成交！”葉凡伸出手。
韓立看了看他沾着不明污漬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碰了一下。
“具體細節，等我消息。”韓立說完，轉身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藥田深處。
葉凡看着他的背影，激動得渾身發抖。
大生意！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他仿佛看到無數的靈石在向他招手！
“韓老陰逼…果然有門路！跟着他混準沒錯！”
他興奮地搓着手，開始琢磨怎麼改造運糞車才能裝更多“貨”而不被發現…
完全沒注意到，遠處藥田拐角，韓立回頭望向他那興奮雀躍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混合着算計、憐憫和一絲絲愧疚的光芒。
“大師兄…抱歉了。這批‘垃圾’…有點燙手。總得有人…去扛雷才行。”
他低聲自語，隨即徹底消失在陰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