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整。
林城，林氏集團總部大廈，32層。
氣氛壓抑得像深海。
公關部的總監陳默，正死死盯着面前巨大的液晶拼接屏。屏幕上，是林氏集團（000888）的K線圖，那根綠得刺眼的垂直線，從開盤就直奔跌停板，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總監，‘老城記憶保護基金’那個詞條，已經沖到熱搜第五了。”一個年輕員工顫聲匯報，“林淵的個人微博，粉絲剛剛突破了兩百萬……”
兩百萬。
一個二線明星才有的數據。
而他，只用了三天。
陳默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從“報警門”到“學神門”，再到現在的“衆籌門”，他們被那個鄉下回來的小子，按在地上，用一套聞所未聞的組合拳打得暈頭轉向。
每一次，他們以爲抓住了他的把柄，準備反擊時，都會發現自己恰好踩進了他挖好的坑裏。
“陳總監，”總裁辦的秘書踩着高跟鞋走進來，聲音冰冷，“林總（大姐林霜雪）問你，午後開盤前，能不能把輿論壓下去。”
壓下去？
陳默想笑，卻比哭還難看。現在全網都在歌頌林淵的“神仙操作”，一邊是學神智商，一邊是無私品格，人設已經立得比豐碑還穩，怎麼壓？
“我……我們正在想辦法！”陳默咬着牙說。
秘書沒再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秘書走後，陳默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不能再讓他牽着鼻子走了！他不是要立人設嗎？我們就把他的人設毀掉！”
他眼中迸發出瘋狂的光：“找水軍！立刻！馬上！全網給我刷！”
“刷什麼？”下屬小心翼翼地問。
“就刷他貪婪！僞善！”陳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極快，“一個高中生，搞什麼基金？還不是爲了圈錢！那五十萬，進了監管賬戶又怎麼樣？最後還不是他說了算怎麼花？用網友的錢去買幾間破房子，這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房地產投機！”
“對！就這麼說！”一個副總監眼睛一亮，“把他塑造成一個利用公衆同情心，滿足自己私欲的白眼狼！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命令下達，整個公關部像一台生鏽的機器，終於開始瘋狂運轉。
下午兩點半。
各大社交媒體上，“老城記憶保護基金”的熱搜詞條下，風向突變。
數以千計的評論，在同一時間涌了出來。
【呵呵，一群被賣了還幫着數錢的傻子，五十萬買三間危房？這不就是洗錢？】
【醒醒吧！什麼學神，不過是個心機深沉的演員！從頭到尾都是劇本！】
【利用養母賣慘，消費公衆善心，這種人比他那個豪門家庭更惡心！@林淵，退錢！】
【路人表示，看不懂，但感覺水很深，一個17歲的孩子能有這種心機？細思極恐。】
水軍的攻勢，鋪天蓋地。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這是他們過去十幾年裏，用來擺平無數負面新聞的慣用伎倆。
林氏公關部裏，所有人都緊盯着數據後台，看着那些抹黑的言論被不斷頂上熱門，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然而，這絲笑意，只維持了不到三分鍾。
下午兩點三十三分。
一個粉絲數高達數百萬的知名數碼博主，在林淵那條“感謝認可”的微博下，發了一條看似不經意的回復。
【@技術宅阿K：有點意思，剛閒着沒事，用自己寫的小工具抓了一下熱門評論區幾個攻擊性最強的新號IP地址……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這條回復下面，他附上了一張圖。
圖上，是十幾個ID和對應的IP歸屬地。
而那些歸屬地，無一例外，全部指向同一個坐標：
【林城市，CBD金融區，林氏集團總部大廈。】
這條回復，起初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但很快，林淵那兩百萬粉絲裏，潛藏的無數技術宅、程序員、網絡安全愛好者，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被激活了。
“臥槽？真的假的？”
“我來試試！我靠！我也查到了一個！32樓！”
“這個ID‘正義必勝888’，IP是林氏大廈31樓，行政部的！”
“哈哈哈哈！我抓到了一個！公關部的！石錘了！”
下午兩點四十分。
網絡世界，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如果說，之前林淵甩出滿分答卷，是把教育局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那麼此刻，林氏集團的行爲，就是自己開着一輛裝滿炸藥的卡車，高喊着“爲了榮譽”，一頭撞在了自家的承重牆上。
自爆卡車！
#林氏集團自爆卡車#
#年度最佳員工上班摸魚當水軍#
#我們不生產醜聞我們只是自己的搬運工#
新的詞條，以一種荒誕而又搞笑的姿態，瞬間屠殺了熱搜榜。
【笑不活了家人們！我宣布這是2023年度最蠢公關，沒有之一！】
【林氏公關總監：老板，搞定了，現在全網都在罵我們是傻逼。】
【林淵：我什麼都沒幹，甚至還在吃面，你們怎麼就倒下了？】
【這一波，屬於官方下場認證自家少爺冰清玉潔，你們黑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我們林氏員工親自打的！保真！】
全網，一片嘲弄的狂歡。
而林淵，從始至終，一句話沒說。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看着他親手點燃的火，如何將敵人自己準備的燃料，燒得一幹二淨。
下午三點整。
“鐺——”
林氏集團（000888），在經歷了短暫的掙扎後，屏幕上的數字，再次被死死地釘在了-10.00%的位置上。
午後，二次跌停！
兩日之內，市值蒸發近百億。
林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林城最繁華的風景。
但林霜雪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溫度。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阿瑪尼西裝，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整個人就像一座精雕細琢的冰山。
面前的屏幕上，綠色的K線圖，與網絡上那張“IP地址歸屬圖”並列顯示，顯得無比諷刺。
她沒有看那些鋪天蓋地的嘲諷，也沒有理會不斷閃爍的內部通訊請求。
她的目光，只落在那張林淵的證件照上。
清瘦，幹淨，眼神裏是與年齡不符的平靜。
平靜之下，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暗涌。
“咚咚。”
“進來。”
公關總監陳默，面如死灰地走了進來，雙腿都在打顫。
“林……林總……”
林霜雪沒有看他，依舊盯着屏幕。
“你被解雇了。”她的聲音，像冰塊一樣，沒有起伏，“帶上你的團隊，立刻從這棟樓裏消失。”
陳默如蒙大赦，又如墜冰窟，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狼狽地轉身退下。
辦公室裏，重歸寂靜。
林霜雪緩緩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已經涼了。
她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按下了首席秘書的號碼。
“通知所有董事。”
她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透過聽筒，讓電話那頭的秘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半小時後，33層，最高級別董事會。”
“議題只有一個。”
她頓了頓，目光穿透屏幕，仿佛與照片上那個少年對視。
“把他買下來。”
“或者……”
“毀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