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看着張媽媽囂張的模樣,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平靜地開口。
“張媽媽,我且問你,侯府規制裏,姨娘每日該用幾菜一湯、是否有資格每日享用燕窩?”
張媽媽愣了愣,支支吾吾道:“這……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柳姨娘身份特殊……”
“身份特殊?”沈清辭打斷她的話,“再特殊,她也是姨娘,主母才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從前柳姨娘掌家時僭越用度,你不提醒,反倒助紂爲虐;
如今按規矩調整,你卻跳出來反對,敢問你是侯府的廚娘,還是柳姨娘的私奴?”
張媽媽被問得啞口無言,卻仍不服氣:“老奴只是覺得不該苛待柳姨娘……”
“苛待?”沈清辭站起身,目光銳利地看着她,“三菜一湯是侯府姨娘的標準用度,何來苛待一說?
倒是你,身爲廚娘,不遵主子的吩咐,目中無人還敢闖入院中撒野,按侯府家規,該杖責二十,逐出府去!”
張媽媽嚇得渾身一顫,她沒想到沈清辭一個小姑娘如此強硬。
她仍存有一絲僥幸:“姑娘不能這麼對我!柳姨娘不會同意的!”
沈清辭冷笑一聲:“柳姨娘如今閉門思過,連掌家權都沒了,你覺得她還能護着你?”
她轉頭看向白芷:“把她拉下去,杖二十,往後再有人敢不遵規矩,一並嚴懲!”
白芷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到命令便痛快的應了一聲。
上前,她一把按住張媽媽稍稍用力,對方便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白芷跟隨沈清辭多年,自小學得一身功夫。
對付一個張媽媽,自然不在話下。
幾個小廝把張媽媽拽到了院外,全府的下人都過來圍觀。
幾棍子下去,張媽媽就皮開肉綻了。
沈清辭這招殺雞儆猴,着實震懾住了那些心思各異的人。
……
秋楓院的西廂房內,光線昏暗。
沈明薇坐在梳妝台前,望着銅鏡裏自己紅腫的臉頰,眼底滿是怨毒。
被禁足已有七日,每日除了抄家規,便是面對柳姨娘冷若冰霜的臉。
連沈伯邕和沈雲軒來看她,也只是匆匆幾句安慰便離開。
“姑娘,該抄家規了。”寶珠端着筆墨走進來,小聲提醒。
沈明薇猛地回過神,一把推開桌上的宣紙,怒道:“抄抄抄,天天就知道抄家規!沈清辭把府裏折騰得雞飛狗跳,又是整頓廚房,又是減月例,憑什麼我要在這裏受這份罪!”
寶珠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安撫:“姑娘息怒,大姑娘如今有主母撐腰,又得了侯爺的默許,咱們現在確實鬥不過她……”
“鬥不過?”
沈明薇冷笑一聲,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她從首飾盒裏取出一個精美荷包,眼裏燃着瘋狂的火焰。
“我沈明薇可沒這麼容易認輸!一時的忍辱負重算什麼,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我!”
她把荷包,塞到寶珠手上:“你想辦法把此物,交到燕王哥哥的手上,他看了自會明白。”
沈明薇此時有些不安,當初燕王府老太妃與沈家老夫人定下口頭婚約。
要把沈家嫡女,嫁給燕王爲妃。
可宮氏沒有女兒,此事便作罷了。
但沈清辭成了嫡女,爲免橫生變故,她得牢牢把燕王抓在手裏。
好在燕王喜歡的不是沈清辭,而是她沈明薇。
若是燕王知道她在府裏受了委屈,定會爲她出頭。
沈明薇冷笑連連,她等着看沈清辭羞憤欲死的模樣。
……
短短幾日,在沈清辭的鐵血手腕下,侯府風氣煥然一新。
再無偷懶耍滑,欺上瞞下之人。
只是那些香丸的來歷,卻始終查不出來。
好像有人知道了沈清辭的動機,提前做了準備。
線索中斷,沈清辭怕打草驚蛇,便不再追查了。
只是對於大哥的衣食,她更加謹慎了。
她將園子裏所有人,都來了個大換血。
府裏人雖然對此頗有微詞,但無人敢站出來反對。
沈南霆也察覺出了不對勁,把沈清辭叫了過來,問她:“你這是何意?”
事到如今,沈清辭也不再隱瞞了:“大哥,有人要害你。”
她把香丸的事,跟沈南霆說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沈南霆先是感到不可思議,而後便是震怒:“是誰,膽敢害我?”
本以爲他的眼睛是因爲墜馬所傷,沒想到竟是因爲有人投毒。
沈南霆死死的咬着牙,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這幾年,他活在黑暗中,痛苦難當。
好幾次他都想了斷自己,可是想想母親和弟弟們,便斷了這個念頭。
若是他輕生了,母親定會更加痛苦。
二弟和三弟,以後誰來護着?
怒火灼燒着他的理智,讓沈南霆眼睛腥紅一片。
倏然,一只小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溫暖的觸感,如同烈焰碰到了寒冰,讓他的理智迅速回籠。
“大哥,我定會幫你查出真凶。”
沈清辭的聲音平靜又堅定:“你的眼睛,並非不可治,相信我一定能讓你重見光明的。”
沈南霆的身體一僵,他顫抖着聲音問:“你說,我還能看見?”
“當然能。”
沈清辭鬆開手,從袖中取出一本泛黃的醫書,翻開其中一頁遞到沈南霆面前。
“蝕目香之毒雖烈,卻並非無解。只要先以甘草、金銀花熬制解藥,清除體內餘毒,再用珍珠、琥珀磨成粉末外敷眼部,輔以針灸調理,不出三月,視力便能恢復。大哥難道不相信我的醫術麼?”
她師從名醫,醫術雖未在府中大肆宣揚,卻早已能獨當一面。
沈清辭的話,如同一縷光線照亮了沈南霆的黑暗。
哪怕他此時看不見,也能想象出沈清辭淺笑的樣子。
——那是從容的、可靠的,能讓人安心的模樣。
積壓在心底的恐懼與憤怒,在這一刻漸漸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希望。
沈南霆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再顫抖:“我信……我自然是信你的。清辭,大哥多謝你。”
若不是她及時發現,他只怕連命都丟了。
“大哥不必言謝。”
沈清辭將醫書合上,語氣柔和。
“我們是兄妹,互相扶持本就是應該的,我這就去讓人熬制解藥。”
少女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沈南霆緊繃的神經緩緩鬆開。
他怔怔的“看着”遠方,嘴裏喃喃自語:“妹妹,我有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