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龍瑩瑩大大方方地給大家展示了一圈。剪裁合體的羌服，將她高挑婀娜的身材完美地襯托出來，鮮豔的色調與她爽朗的性格相得益彰。步伐轉動，銀飾輕擊發出清脆悅耳聲。映襯得女孩眼眸含星，笑靨如花，在燈光下散發着古樸又迷人的光暈，仿若從古老畫卷中走來的仙子。
許是剛才在飯桌上多喝了兩杯青稞酒，兩頰泛起的紅暈爲她增添了幾分嬌羞與嫵媚，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愈發惹眼，一顰一笑都是那般攝人心魄。阿克深深地被她吸引住了。
“阿克，阿克！”
隨着女人提高的聲音落下，阿克感受到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他回過神來，那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的癡態可能被人看到了。
然而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在龍瑩瑩身上，除了老阿婆，沒有人注意到他剛才的失態。
他掩飾住心底的尷尬與慌亂：“阿婆，有事嗎？”
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手機，“美佳要跟你講話。”
阿克接過手機，“喂？”
“阿克，”電話裏美佳激動地問：“瑩瑩穿上羌服漂亮嗎？”
由於老人耳背，打電話時一般都會打開免提，而電話裏美佳興奮的聲音格外響亮，以至於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隨着美佳的話音落下，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阿克。
在大家眼裏本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候，然而阿克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就跟做賊被人當場抓包一樣。
他語無倫次道，“你......你沒問阿婆嗎？阿婆知道。我......覺得衣服挺合身的，感覺......還好吧？”
突然，面前湊過一張微醺的漂亮臉蛋，龍瑩瑩帶着三分探究和七分不悅的神情，“什麼叫還好吧？你就說我今天穿上這身衣服漂亮不漂亮？”
她直白的語氣裏帶着不服，將阿克問得一愣，一時間心跳加速，腦子裏更亂了。
“回答啊！”美佳在電話裏催促。
阿克被衆人目光看得心裏越來越慌，渾身不自在的他感覺呼吸都困難起來，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漂......漂亮。”他結巴說完，將手機還給老人，“阿婆，我去車上取個東西。”
他找借口逃離了現場，身後響起哄堂大笑聲。
有人調侃，“阿克臉紅了！哈哈......”
阿克性格內斂，平時就不怎麼擅長和女孩交往，此刻被一個女孩的主動弄得手足無措，在大家心裏並不覺得奇怪，也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劈下，屋裏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龍瑩瑩仿若被這聲驚雷劈醒，那張帶着微醺的醉顏瞬間慘白。
又一道驚雷響徹天地，龍瑩瑩眉頭不由得緊蹙，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老天爺啊，雷聲大沒關系，雨點小是關鍵，這裏的人們活得夠艱難了，求求別再蹂躪他們！”
屋外，密密麻麻的雨點砸了下來，龍瑩瑩擔憂不已。然而她發現屋裏的人絲毫不爲外邊的滂沱大雨所動，男人們在飯桌上喝着青稞酒，和另一桌的女人開啓了山歌對唱模式。
見阿克遲遲沒有進屋，她拿着雨傘去門外找他。
她邁出堂屋，就見阿克站在屋檐下，靜靜地凝視着疾速而下的雨幕，似乎在想着什麼。濺起的雨水打溼了他的褲腳，他卻渾然不覺。
“你也很擔心，對嗎？”龍瑩瑩看着石頭鋪就的村道，雨水已匯聚成一條渾濁的小溪急速流淌，她提高聲音問道。
阿克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
“這麼大的雨，你們不擔心會帶來什麼災難嗎？”龍瑩瑩忍不住問出困擾她很久的疑惑。
“這裏不會有災難！”阿克目光堅定地望向雨幕，房門上的路燈將他濃黑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我們和山神籤過契約，暴雨來臨時，白石神會吞掉多餘的雨水。”
龍瑩瑩瞳仁陡然大睜，這像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學子能說出來的話嗎？
然而這關乎一個民族的信仰，她不能對此嘲諷或指責。
作爲無神論者，她對他們民族信奉的神靈保持了緘默。
阿克將她剛才難以置信的表情盡收眼底，出於她是個外來者，他並未放在心上。
他問，“你知道這個寨子存在多少年了嗎？”
“什麼？”雨聲嘈雜，龍瑩瑩沒有聽清楚，湊近他問。
清冷潮溼的空氣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撲面而來的溫熱氣息，就像觸電般，他下意識地向後挪了半步，與她拉開距離。
他這一舉動惹得龍瑩瑩想笑，不禁覺得這男人挺可愛。
阿克重復道，“我說，你知道這個寨子存在多少年了嗎？”
“不知道。”龍瑩瑩搖頭。她是歷史專業畢業，但這個地方的歷史不在她的學習範疇內。
“這裏存在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近千年前，”阿克說得很認真，言語中透露着一種民族自豪感。“在歷史上，它曾是唐代的軍事重鎮，也是西南地區茶馬古道上的驛站。它承載着我們民族的歷史和文化記憶。這裏有着完善的泄洪系統......”
聽到這裏，龍瑩瑩眼中涌現出異樣的光澤。她記得母親的隨身筆記本中寫着這樣一段話：“有着悠久歷史的地方，必定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所以，在這個地方，或許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來的路上，因爲知道要去的寨子在半山腰，一種莫名不喜的情緒讓她毫無心情欣賞沿途風景，一直低頭玩手機，甚至連這個寨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時雨勢小了不少，石頭鋪就的村道上匯聚的渾濁小溪正向着某個方向急速流去，正如阿克所說，這些多餘的雨水仿佛被白石神吞食了。龍瑩瑩心裏的恐懼突然間也消散了不少，也理解了他剛才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個寨子叫什麼名字？”她問。
“黑虎羌寨。”
龍瑩瑩在嘴裏重復了一遍，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彎，“剛才美佳給我打電話，說你請了年休假。明天你能不能在這裏陪我一天？”
聞言，阿克眉心不由地微微一蹙。他請年休假是和大學室友約好了去長白山玩，他拒絕了美佳這可憎的要求，沒想到她竟自己說了出來。
見他面色爲難，龍瑩瑩哈哈笑道：“我逗你玩兒的！阿婆說這裏風景特別美，我就想着再待一天，所以明天你先回吧。”
大雨下了一夜，龍瑩瑩聽着雨聲，在惶恐中煎熬了一夜。然而事實證明，她這一夜的擔心是多餘的。
早晨，阿婆叫她起床吃飯時，雨早已停歇。
她拉開窗簾，被窗外的景致驚豔到了。
“哇——”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窗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