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車廂內氣壓低得嚇人。
邁巴赫的隔音效果太好,好到姜知意能清晰聽見自己錯亂的心跳聲。
她手裏攥着那只千紙鶴。
“停車。”
姜知意深吸一口氣,聲音卻還在發顫。
駕駛座上的男人置若罔聞。
陸宴辭單手掌控着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色皮質上敲擊,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倒計時,又像是在某種捕獵前的耐心等待。
“陸宴辭,我讓你停車!”
姜知意終於忍不住,側過身去抓他的手臂。
車身猛地一晃,隨即是一個利落的變道。
陸宴辭並沒有減速,反而一腳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沖進了盤山公路。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滾燙,帶着一層薄薄的繭,摩挲過她細嫩的皮膚,激起一片戰栗。
“姜知意,你在怕什麼?”
陸宴辭的聲音很低,帶着那種常年身居上位的慵懶和壓迫感。
他沒看她,目光直視前方,另一只手卻輕巧地從她僵硬的手指間,抽走了那只千紙鶴。
姜知意想要搶回來。
他卻動作從容地將紙鶴放進了西裝內側的口袋,貼着心髒的位置。
“這是我的東西。”姜知意咬着牙。
“到了我手裏,就是我的。”
陸宴辭側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終於落在她臉上。
“有些債,欠得太久了,我們得慢慢算。”
姜知意呼吸一滯。
車子拐過最後一個彎道,前方豁然開朗。
不是陸家那個壓抑沉悶的老宅。
而是一座隱藏在半山腰的黑色極簡風格建築。
半山御園。
那是陸宴辭的私人領地,傳聞中連陸家老爺子都沒資格踏足的禁區。
車子穩穩停在黑色的雕花鐵門前。
“下車。”
陸宴辭解開安全帶,語氣不容置疑。
姜知意死死抓着安全帶扣。
“我不去。”
她太清楚進去意味着什麼。
陸宴辭這種男人,如果不動聲色還好,一旦撕開了那層斯文的表象,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我答應你是去老宅,或者放我在路邊,我自己打車。”
陸宴辭輕笑了一聲。
他解開了兩顆襯衫扣子,傾身壓了過來。
狹窄的空間瞬間被他身上冷冽的雪鬆香氣填滿。
姜知意下意識地往後縮,後背緊緊貼着車門。
“姜知意。”
他的手撐在她耳側,氣息噴灑在她頸窩。
“陸哲昊現在就在老宅發瘋,砸了一屋子的東西等你回去給個說法。”
“你是想去看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跟他糾纏不清?”
陸宴辭的手指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停在她的下巴上,輕輕抬起。
“還是留在我這,清淨一晚?”
姜知意眼睫顫了顫。
陸哲昊那個瘋子,她現在一秒鍾都不想多看。
“咔噠”一聲。
陸宴辭幫她解開了安全帶。
“乖。”
他收回手,推門下車,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
夜風灌進來,卻吹不散姜知意臉上的熱度。
她剛一下車,一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就迎了上來。
“先生,您回來了。”
管家林叔臉上掛着得體的笑,目光落在姜知意身上時,沒有半分驚訝,只有恭敬。
“姜小姐,歡迎。”
姜知意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
她正要彎腰去解高跟鞋的扣子,林叔已經將一雙拖鞋放在了她腳邊。
那是唯一的亮色。
在整個黑白灰冷硬色調的玄關裏,那雙粉色的、毛茸茸的女士拖鞋,顯得格格不入。
姜知意愣住了。
陸宴辭從來沒有女朋友,這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新的。”
陸宴辭換好了鞋,隨口解釋了一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按你的尺碼買的。”
姜知意心頭一跳。
按她的尺碼?什麼時候買的?
她抬頭看向陸宴辭,但他已經邁開長腿往裏走了。
“林叔,給她弄點吃的。”
“好的,先生。”
姜知意被迫換上那雙拖鞋。
腳感軟綿綿的,像踩在雲端,卻讓她有一種一步步陷進去的錯覺。
這棟房子太冷了。
極簡的線條,大面積的落地窗,昂貴的真皮沙發,處處透着一種禁欲的冷感。
就像陸宴辭這個人。
可現在,這只狼把她叼回了窩裏。
“姜小姐,客房還沒收拾出來。”
林叔端着一杯熱牛奶走過來,笑眯眯地說,“先生吩咐,請您住主臥隔壁那間。”
姜知意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主臥就行。
她端着牛奶上樓,推開那扇厚重的黑胡桃木門。
房間很大,色調比樓下稍微暖一點。
但當她走到陽台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兩個房間的陽台,竟然是連通的。
中間沒有任何隔斷,只擺着兩張藤椅。
而此刻,隔壁房間的落地窗沒拉窗簾。
她能清楚地看到陸宴辭正站在屋裏,脫下了那件在此刻顯得有些礙事的西裝外套。
他隨手將領帶扯下來,扔在床上。
接着是襯衫。
寬肩,窄腰,覆蓋着薄薄肌肉的背部線條,在燈光下展露無遺。
姜知意猛地拉上窗簾,背靠着玻璃,心髒狂跳。
太危險了。
這裏到處都是他的氣息,無孔不入。
她環顧四周,試圖轉移注意力。
視線落在靠牆的一整面書架上。
她走過去,隨意抽出一本。
那是《財經周刊》三年前的一期。
封面不是重點,重點是裏面折角的那一頁。
那是她大學時期發表的第一篇關於金融風險管控的論文。
姜知意手一抖,書差點掉在地上。
她又抽出一本。
還是她的論文。
甚至還有她當年參加模擬商戰比賽的獲獎記錄畫冊。
有些連她自己都沒有留底,這裏卻分門別類,保存得完好無損。
一種細思極恐的寒意順着脊椎竄上來。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並沒有等她回應,門把手轉動。
陸宴辭走了進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絲綢睡袍,領口微敞,露出冷白的鎖骨。
手裏拿着一套嶄新的女士真絲睡衣。
那是和他身上同款的布料,只是顏色是深紅色的。
姜知意下意識地把手裏的書背到身後。
陸宴辭掃了一眼那空缺的書架格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完了?”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將她逼退到書架死角。
“看來姜小姐對我的收藏很感興趣。”
姜知意退無可退,後背緊緊貼着冰冷的書脊。
“陸宴辭,你到底......”
“去洗澡。”
陸宴辭打斷了她的話,將手裏的睡衣遞到她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繃的身體上,眼神暗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隨後,他修長的手指搭上了睡袍的系帶。
動作慢條斯理,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壓。
“還是說,你是想自己洗,還是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