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鐵手退下後,陸景琛孤身一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仿佛一尊佛像。
他的眼神陰鷙,似野獸般陰冷,不帶一絲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嘆了嘆氣,喃喃道:“再過一個月,就是穆柔柔的死期......”
“啪嗒!”
忽然,屋頂跑過一只黑貓。
陸景琛眯了眯眼,收起了所有的情緒,起身離開了。
月色下,他面如冠玉,風吹起衣袖時,添了幾分仙人之姿。
......
李家。
祠堂陰冷,香燭味縈繞不去。
李雪晴幽幽睜開眼睛,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這是哪裏?”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排排的牌位,嚇得叫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了。
對了,她真是糊塗了,竟然連罰跪祠堂的事都忘了。
李雪晴跪在蒲團上,膝蓋一陣陣鑽心的痛,雙腳也早就麻木了,就是讓她起來,也一時站不起來了。
寒風吹來,冷得刺骨。
“好冷......”
李雪晴瑟瑟發抖,覺得渾身都快凍僵了。
這會兒,她多想喝一杯熱茶啊。
翠兒會在外面嗎?
“翠......咳咳咳......”
李雪晴剛一張口,卻一陣劇烈的咳嗽,快要把肺都咳出來了。
她死死捂住嘴,想止住咳嗽聲,卻根本不行。
漸漸的,李雪晴渾身都沒力了,只能蜷縮在蒲團上,死死捂住肋骨處,企圖用這樣的姿勢來讓自己好受一些。
好難受啊......
今夜,她就是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吧?
李雪晴面露苦澀,覺得身體愈發冰冷了。
她抬起頭,本想看最後一眼月色的,卻見一個人影不聲不響地站在身後,頓時嚇得瞪大了眼睛,心也快跳出嗓子眼了。
“!”
李雪晴想尖叫,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掌捏住了咽喉,只能發出“嚯嚯”的聲音。
“是我。”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很低沉,卻足以被李雪晴聽清楚。
借着月光,李雪晴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
不過,她更驚訝了。
“世子?怎麼是你?”
“不是我,你還想是誰?”陸景琛的聲音很淡,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沒錯,來人竟是陸景琛!
他一聲不吭來了,差點把李雪晴嚇死過去。
李雪晴拍了拍胸口,借着祠堂漆黑,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陸景琛頓了頓,而後悶聲笑了:“李雪晴,你剛才對我翻白眼了嗎?”
“......沒有啊。”
李雪晴僵了一下,沒想到會被他看在眼裏的,只能咬死不認了。
“呵,還敢說謊?”陸景琛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你知道嗎,你一說謊,就會不自覺地看向右邊。”
他的語氣輕快,在不經意間透出一絲寵溺。
相識多年,他以前也是這麼對李雪晴說話的,後來卻把所有的偏愛和溫柔都給了穆柔柔。
李雪晴已經想不起來,他有多久沒這麼對自己說過話了。
今日再聽,她竟亂了心跳。
下一秒,李雪晴卻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太沒用了,不過是一句溫柔的話,怎麼就讓自己多想了呢?
“你在想什麼?”
見她不吭聲,陸景琛皺眉問。
李雪晴深深低着頭,不讓他看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世子,我沒想什麼。”
她語氣清冷,透出淡淡的疏離,不似往日般撒嬌賣癡,讓陸景琛微微皺起了眉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深究。
“你......”
陸景琛張了張口,卻幾次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世子,有什麼不對嗎?”
李雪晴微微抬眸,目光卻落在他腰間的一個香囊上。
如果沒記錯,這個香囊是穆柔柔的吧。
雖然針腳歪歪扭扭,繡的花兒也不堪入目,但陸景琛還是戴上了。
只因那是穆柔柔送的。
李雪晴捏了捏拳頭,指甲在地上刮了一下,發出了極其輕微的聲音,卻還是被陸景琛聽見了。
“呵,跟我在一起時,還學會走神了?”
聽到頭頂的笑聲,李雪晴心中的疑慮更深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陸景琛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狐疑問:“你爲何這樣看着我?”
李雪晴頓了頓,問出了一個近乎可笑的問題:“你是世子嗎?陸景琛?”
“不是我,還能有誰?”陸景琛有些不悅,抬起了她尖尖的下巴,眼神銳利問:“還是說,你在想着別的男人?”
“......沒有。”
李雪晴喉頭微哽,本能覺得今夜的陸景琛有些不太一樣,但她不敢多問。
陸景琛深深看了她一眼,卻並未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半點的破綻,在不經意間扯出了一個淺笑。
不過,這個笑容太快了,以至於讓李雪晴懷疑她是不是看錯了。
怎麼可能?
一年了,陸景琛對她只有厭惡和不耐煩,又怎麼可能變了性子呢?
李雪晴自嘲一笑,冷冷拍開了他的手。
“世子,如今夜色深深,這裏又是李家祠堂,你不該來的。”
如果被人發現了,她也百口莫辯了。
陸景琛是侯府世子,還是男子,他自然能全身而退,但她呢?
這世道,女子活着本就艱難,如果還污了名聲,要麼一頭吊死,要麼絞了頭發當姑子,才能不損家族的名聲。
“你在怪我?”
“我聽說你被罰跪祠堂,所以來看看你,你不開心嗎?”
在他的預想中,李雪晴本該欣喜若狂,然後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對他百般撒嬌賣癡,就像以前一樣的。
不料,李雪晴冷冰冰的,竟將他拒之千裏之外了?
李雪晴偏過頭,不願與他眼神交匯。
“世子,夜深露重,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該回去了。”
陸景琛聽後,氣息漸漸冷了,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審視。
他不說話,李雪晴也不主動開口,巴不得他就此離開才好。
於是,祠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唯有香燭燃燒的聲音在霹靂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