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暗中,李雪晴目光決絕,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最讓陸景琛震驚的,是她竟存了死志。
“你想死?”
陸景琛啞聲了,在他認識中,李雪晴確實是一個性子倔強的人,但何以到了自盡的地步?
李雪晴冷了臉色,跟他離開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世子,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陸景琛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有些不耐煩了,“李雪晴,我最近很忙,我不能經常哄你的。”
“你可以要強,但你最好分清楚時機。”
“最後一個月了......”
說到這裏,陸景琛突然頓住了,眼中也說出了一絲說不清的陰鷙。
李雪晴的心也跳了一下,還以爲他知道了自己即將遠嫁江南的事,試探般問:“你都知道了?”
陸景琛猛地抬頭,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寒聲問:“你也知道了?”
也?
李雪晴想了想,覺得他們說的並不是同一件事,應該是她多想了。
一直以來,陸景琛對她百般嫌惡,又豈會在意她要嫁給誰呢?
就算真的知道了,也只會覺得很痛快吧。
光是想想,李雪晴的心頭就有些沉悶,仿佛喉頭堵着一團棉花。
她想避之不談的,陸景琛卻在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警告道:
“李雪晴,你一定要離穆柔柔遠遠的,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更不要跟她硬來!”
“無論穆柔柔想要月光紗,還是旁的東西,你只管給她就是了,知道了嗎?”
陸景琛的語氣很重,不是跟她開玩笑的。
李雪晴紅了眼眶,不明白她爲什麼要處處退讓,難道就因爲她是表姐嗎?
“世子,如果我說不讓呢?”
“別鬧了!”陸景琛目光深沉,捏住她手腕的一只手在不知不覺中加大的力度,寒聲道:“你聽好了,你不準出現在穆柔柔的眼前,更不要得罪她!”
“爲什麼?”
兩輩子了,李雪晴都想要一個原因。
“因爲......”
話到嘴邊,卻被陸景琛咽了回去。
“你無需知道原因,你只管聽我的,這事就這麼定了!”
李雪晴不禁笑了,“就這麼定了?誰定下的?”
難道他說什麼,自己就得做什麼嗎?
“世子,我從來都不曾爲難過表妹,是她一次次與我爲敵,一次次陷害我、污蔑我,爲何要我退讓?”
他是如此,爹娘亦是如此,難道她天生就該被欺負嗎?
欺負就算了,她不配得到一個原因嗎?
陸景琛避開她的眼神,沉聲道:“柔柔無父無母,她已經夠可憐了,你就不能讓讓她嗎?”
“再說了,你是姐姐,她妹妹,姐姐理應讓着妹妹。”
呵呵,又是這樣的嗎?
她已經聽到膩了!
穆柔柔雙親皆亡,是她的錯嗎?
她是姐姐,也錯了嗎?
人人都說穆柔柔可憐,難道她就不可憐了嗎?
李雪晴心頭鈍痛,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張蒼白的小臉愈發煞白了。
她真可憐啊。
李雪晴自嘲一笑,突然就不想再爭了,也不想再問了,因爲根本沒有意義。
她的命運早就決定了。
既然如此,那就做個決斷吧。
李雪晴直視他的目光,竟舉手發誓了。
“世子,我對天發誓,我對世子沒有任何不該有的盼望,也絕不會再過多糾纏,更不想與表妹爲難!”
“如有違背,就讓我不得好死!”
李雪晴的毒誓如同晴天霹靂,讓陸景琛頓時變了臉色,不復方才的沉着冷靜。
“你瘋了?你亂說什麼?”
陸景琛勃然大怒,瞳孔中充斥着恐怖的紅血絲,呼吸也越來越粗重了。
李雪晴微微搖頭,心頭卻平靜極了。
“世子,我沒有瘋,也沒有耍手段,我......”
“你什麼?”陸景琛打斷了她的話,寒聲道:“李雪晴,你說出來試試?”
李雪晴皺了皺眉,不明白他是何意。
她已經一再保證,還發過毒誓了,還不能讓他滿意嗎?
難道真要她死了,他才能滿足嗎?
李雪晴不懂,但她不再問了,就這麼靜靜看着他,等着他朝自己發泄情緒。
不料,陸景琛捏緊了拳頭,脖頸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了,也不曾說出半句泄憤的話。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再克制着滿腔怒火。
“噠噠噠......”
忽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打斷了兩人間的緊張氣氛。
李雪晴微微蹙眉,見陸景琛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直接上手推人了。
“世子,你該走了!”
再不走,她的名聲又得受損了。
陸景琛難以置信,咬牙問:“李雪晴,你真想要我走?”
“是!”
李雪晴語氣決絕,不僅要他走,還願今生今世都不復相見!
“好,好好好......”
陸景琛氣極反笑,甩甩衣袖走了。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卻又微微回頭道:“我再說最後一遍,你要避着柔柔,處處讓着柔柔,不準讓她不開心,否則......”
他的威脅之言終究沒說完,但李雪晴懂了。
“世子放心。”
李雪晴心如刀絞,便深深低着頭,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眼底。
然而,她語氣中的疏離和清冷還是做不了假的。
陸景琛微微一頓,卻還是揮袖走了。
他一走,祠堂中安靜極了,只能聽到噼裏啪啦的燃燭聲。
黑暗中,李雪晴仍維持着一模一樣的姿勢,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連呼吸聲都越來越弱了。
就在這時,翠兒偷偷進來了。
“小姐,你沒事吧?”
李雪晴動了動,嗓音晦澀又沙啞:“我沒事呀......”
翠兒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道:“嚇死我了,我剛才隱隱約約聽到了爭吵聲,還以爲有誰來了呢。”
是有人來了,但李雪晴不打算說,就當此事沒發生過吧。
“咦?這是什麼?”
忽然,翠兒拿起了桌上的兩個瓷瓶。
一個是治療咳疾的藥丸,一個是極好的金瘡藥。
“小姐,有誰來過了嗎?”
李雪晴接過瓷瓶,心頭更不是滋味了。
陸景琛留下來嗎?
他究竟想幹什麼,打了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嗎?
“扔了吧。”
李雪晴心下發狠,猛地推開窗戶,將兩個瓷瓶都扔了出去。
下一秒,她和夜色下的陸景琛對上了目光。
刹那間,天地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