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過了三日，天氣漸暖，李雪晴的身子也好一些了。
因爲答應了婚事，李母不再關着她，還命她早早準備自己的嫁妝，嫁衣也該縫起來了。
“小姐，哪有姑娘家自己準備嫁妝的，夫人也太過分了。”
翠兒一臉不忿，又開始抱怨了。
李雪晴苦澀笑了笑，讓她稍安勿躁，“翠兒，你再走來走去，我的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
“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翠兒跺了跺腳，急得不行了。
李雪晴頓了頓，手中的手帕也不再繡了。
不說笑，她又能如何呢？
要哭嗎？
還是去鬧呢？
李母說過，她只會給穆柔柔準備嫁妝，李家的家產要留給穆柔柔和穆隨風的，讓她別爭。
既然不能爭，她還能去搶嗎？
她還說了，她給李雪晴找的夫郎是江南首富，腰纏萬貫，也不差江家那點嫁妝。
但她也不想想，對方可以不缺錢，但李雪晴不能沒有陪嫁，否則會落人口舌，也會被人恥笑的。
當然了，李母或許不是不懂，而是故意的吧。
畢竟......
她一直都恨着李雪晴。
想到這裏，李雪晴的心中一陣陣刺痛，也無心再繡帕子了。
翠兒見她臉色不好，也後悔多言了。
“小姐，天氣正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天天困在院子裏，她也該悶了。
窗外，日頭正好，還有鳥兒在嘰嘰喳喳地叫。
李雪晴鬆了眉頭，輕聲答應了。
剛好，她記掛着染坊，也正好想去找媚娘，跟她說說後續的事。
京城繁華熱鬧，處處都熙熙攘攘，又有孩童穿梭其中，歡聲笑語不斷。
“小心！”
一個孩子沖得太快，差點撞到了李雪晴，還好被翠兒及時攔下了。
“你們怎麼回事，不看人的嗎？”
李雪晴擺了擺手，柔聲說：“翠兒，算了吧，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哼，算你們走運，還不快走？”翠兒趕他們走。
兩個孩子嚇到了，連忙跑走了。
忽然，一個孩子回頭，正好和回頭的李雪晴對上了視線，做了個鬼臉，然後跑了。
李雪晴微微一愣，隨即粲然笑了。
還是孩子啊。
“小姐，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們走吧，糕點要涼了。”
不多時，兩人穿過京城，來到了一處染坊。
院子裏，一排排高大的染缸映入眼簾。
染缸旁邊，擺放着各種工具，長杆、竹簍、繩索等，它們或隨意擱置，或整齊掛在牆邊，可見使用者的細心。
空氣中彌漫着染料的味道。
牆角處，堆放着各類植物原料，有靛藍草、茜草等等，都是很難尋的。
此時，幾位女子正在忙碌着，沒見到李雪晴的到來。
一個樣貌豔麗的女子熟練地將一匹白布緩緩放入染缸，手中的長杆輕輕攪動，白布逐漸被染上顏色，如同一條靈動的魚兒在彩色的水波中穿梭。
染坊的一側，晾曬着已經染好的布匹，五彩斑斕，隨風飄動。
陽光灑在上面，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媚娘，我來了。”
李雪晴喊了一聲，臉上掛着淡淡的笑，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能看到細小的絨毛。
女子回頭，在看到李雪晴時，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笑。
她叫媚娘，二十多歲了，身着一件素色布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纖細卻透着力量的小臂。
她的長發烏黑發亮，簡單地束在腦後，幾縷碎發調皮地垂落在臉頰兩側，既利落，又添了幾分靈動。
“雪晴，你好久沒來了，我們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們。”
見她來了，這群女子紛紛放下手中的活，都來跟她打招呼。
三四個孩子也跑了過來，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李雪晴接過翠兒手中的糕點，讓孩子們分了吃。
“好耶！”
一群孩子歡呼一聲，拿着糕點跑了。
媚娘搖了搖頭，氣惱道：“太不像話了，真就一群潑猴子。”
李雪晴卻說：“孩子們天真爛漫，沒什麼不好的。”
“你就寵他們吧。”
李雪晴笑了笑，任由她打趣。
很難想象，她們年齡不相近，家中也沒有舊情，一個是京中貴女，一個是平民寡婦，卻成了好友知己。
“這裏日頭很大，我們到屋檐下說吧。”
媚娘知道她的身體不好，也不敢讓她曬着日頭，對她處處貼心。
不過，李雪晴好幾天不曾出來了，這會兒倒是想曬曬陽光，便婉言拒絕了。
“媚娘，我好久沒來了，你們染成了月光紗嗎？”
“可不是嘛，我們要發財了。”
媚娘打趣了一聲。
她向來如此，很愛說笑，性子也不拘小節。
隨即，媚娘取來了一匹月光紗。
“雪晴，多虧了你，不然我們也染不出這麼美的布料。”
李雪晴謙虛道：“我不過是在古籍中見過這個方子，又剛好復刻出來了，最大的功臣還是你們。”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眼前的月光紗。
月光紗由蠶絲制作而成，質地輕盈飄逸，薄如蟬翼，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仿佛是月光凝結而成。
加上獨特的染色工藝，賦予了月光紗素雅而迷人的色彩。
這些顏色柔和淡雅，恰似天邊的雲霞，又似雨後初霽的天空，清新脫俗。
一個月前，月光紗一經推出，就瞬間成爲京城女子的心頭好。
京中女子無不以擁有一件月光紗制成的衣裳爲榮，聽說就連宮中的娘娘們都心動了。
沒人想到，風靡京城的月光紗竟會出自李雪晴之手，畢竟她這些年來都跟在侯府世子的身後，名聲可不好聽。
此外，連這偌大的染布坊都是李雪晴開的。
這些女子都是孤苦無依之人。
李雪晴心善，給了她們一個容身之所，也從不在錢財上有所虧待。
因此，她們都很團結，平日裏都是以姐妹相稱的。
媚娘很興奮，還在說着月光紗有多受歡迎，她們又賺了多少銀子。
李雪晴並未打斷她的話，只是靜靜聽着，眼眶卻漸漸溼潤了。
一個月後，她就要遠嫁江南了。
她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嗎？
媚娘頓了頓，察覺出她的情緒不太對勁，擔心問：“雪晴，你還好嗎？”
李雪晴仍是在笑，就像一朵燦爛綻放的花兒，並未染上世俗的塵埃。
“我沒事，我今日前來，是要與你們說一件事。”
“......我要嫁人了。”
媚娘一臉驚喜，失聲問：“太好了，你終於要和世子終成眷屬了？”
李雪晴微微一頓，笑容淡了幾分。
“不是他，爹娘給我定下了一樁婚事，我要遠嫁江南了。”
她跟陸景琛終究是有緣無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