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污染物來說，人類自身意志的背叛會更讓人心寒。
“你們對學生做了什麼？你身爲人類，爲什麼要幫助污染物？”這是林嵐最不解的地方。
“在放過老師之前，我不會回答你們。”秦玉緊盯着中央的火海，蠶母已經奄奄一息。
“我的火焰在燃燒盡一切災厄之前，不會熄滅。”顧時安睥睨向秦玉。
“什麼？！”那老師豈不是會！！！
“你現在來和我談條件已經遲了。”顧時安抬手，一個火環圈住了秦玉的周圍，“要麼你主動說，要麼管理局借助非自然手段，從你的記憶裏探查出真相。”
“你應當明白，這兩種方法的後果會截然不同。”
只是後面的方法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而現在最缺的便是黃金時間。
“我告訴你們，你們就會放過我嗎？”秦玉咬牙，事實上，她早已後悔。
“那就要問你自己，到底做到了何種程度。”
配合管理局尚有生路，違背便只有死路一條。
在顧時安的生命中，這不是第一個背叛人類的罪人。
但在林嵐的職業生涯裏，第一個任務就碰到了這種棘手的情況。
“秦玉……”虛弱的女聲傳來。
是老師的聲音，秦玉不可置信的回頭，蠶母蛻去了那副污染物容貌，回歸了原始，她看起來是一名很溫柔的老師。
“老師？李老師！！！”秦玉萬萬沒想到還能見到李老師這副人類的模樣。
“對不起，老師收回對你說的那句話。你要活下去，告訴他們吧，這件事你並沒有犯多大的錯，錯的是我。”
蠶母本名李碧書，她隔空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似乎是想摸一摸秦玉的頭。
秦玉歪頭，配合着對方，眼淚大顆大顆滾落，雙方都知道她們無法觸摸到彼此。
顧時安解開了困住秦玉的火環，秦玉立刻朝李碧書奔去。
李碧書朝秦玉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像當初把這個傷痕累累的女孩護進自己的羽翼時一樣。
“秦玉，你才18歲，不要讓仇恨蒙蔽你的餘生。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以死謝罪。”
李碧書的人類身影搖搖欲墜，裂痕由內而外籠罩她的全身，她正在走向滅亡。
“老師！！！”
在秦玉終於奔到李碧書面前時，李碧書的人形徹底消散了——
一枚璀璨的晶核墜落。
於火焰中散發灼眼的光輝。
幼蟲們僅剩的軀體朝晶核蠕動，想要將母親的晶核霸占，但一只手比它們的速度更快。
失去最後的希望，幼蟲們憤恨地走向死亡。
它們的強大並不來源於自身，而是在誕生時掠奪了母親大部分的能量。
如果不是因爲撞見了顧時安，它們不會落到這樣慘淡的結局。
現在整個五樓，唯一需要解決的就是秦玉了。
林嵐和顧時安都在等她的答復，如果可以，林嵐並不希望同類之間自相殘殺。
秦玉跪倒在地，眼淚無處宣泄。
就算是報復成功了又有什麼用，她並沒有感覺到快感，她只希望一切回到最初，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李老師還是那個李老師。
她報完了仇，但世界沒有變得更好，反而更差了。
李老師永遠的離開了她。
秦玉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告訴你們。”
就當是爲老師贖罪。
李碧書在成爲蠶母之前，是一名優秀的高中老師。
她從一個小鎮做題家一步一步，考上了重點高中的編制，成爲了優秀教師，優秀班主任。
和同是老師的男朋友結婚，她們很相愛，一起期待着新生命。
她的人生被她安排的很好，一步一步按照計劃前進。
她本該就此順風順水，如果她沒有踏進16班的教室的話。
如果她沒有朝那個名爲秦玉的少女伸出援手，她的人生不會終結在此地。
那個被全班孤立，被校園霸凌的孩子，她的身後空無一人。
直到李碧書的出現。
但李碧書沒想到的是，幫助秦玉的後果會大到她無法承擔。
先是她的優秀班主任、優秀教師沒有了，職場上的不公平待遇並沒有讓她遭受很深重的打擊，真正讓李碧書墜入深淵的是楚遙的那一推。
而現場明明有目擊者，在當庭對峙時卻說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楚遙說她明明是自己摔下去的，卻誣蔑學生，真是心腸狠毒。
同時她低聲惡意地在李碧書耳邊道，“老師，你猜爲什麼監控突然壞了呢？”
沒有實際上的證據，所有人都不相信李碧書。
她們勸她不要再嫁禍學生了，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好好養好身體，以後再要一個。
但醫生告訴李碧書，她不會再有孩子了。
雪上加霜的是丈夫也要與她離婚。
那個胎兒七個月了，身體已經成型。
大夫將它從自己身體裏取出，它變成一團血水，一堆碎肉，但那曾經是她的孩子。
李碧書沒有埋葬它，她將這堆肉塊封存進了冰箱裏。
從那時起，她性情大變，不再像一個正常人，無法進行教學，學校強制性停了她的崗位。
沒有人來看望她，除了秦玉。
李碧書看着秦玉，秦玉何嚐不是一種她人生的罪魁禍首呢，她家破人亡的開端都是因爲救助秦玉。
於是，她對秦玉說出了那句話。
“我後悔當初幫你了。”
李碧書臉色麻木，滿目未幹的淚痕，她清晰的看見秦玉聽到這話後發抖的身體，但是秦玉什麼也沒說。
她一如既往地來照顧李碧書，也是最先發現李碧書變異了的人。
她的老師房間裏滿是絲線，從腳開始，身軀逐漸變成了一條巨大的蠶。
她將冰箱裏的碎肉取出，縫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這些肉塊重新煥發了生機，那令李碧書驚喜，但同時腹中的東西開始不斷吸取她身上的能量，李碧書開始變得虛弱。
她完全聽不見任何話語，她的肚子一天一個樣，飛速地鼓了起來，像懷孕一樣。
李碧書一心一意地養育她的孩子。
可同時她開始飢餓，因爲她自身的能量不足以讓孩子們出生，於是在秦玉再一次到來時，李碧書襲擊了自己的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