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
拾穗怔住,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眼前的小姐似乎藏了許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沈洛初不再多言,抬手緊了緊發髻,語氣沉穩而果斷:“行了,不必多問,按我說的做,等我回來。”
她轉身推開房門,隨即融入門外沉沉的暮色之中。
拾穗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莫名地發慌。
沈洛初方才並未說謊。
前世她爲了不成爲蕭逸的累贅,爲了能配得上他,幾乎是拼盡了性命去學習所有能學到的東西——詩書謀略,武功騎射。
如今想來,爲那滿腔癡心感到可笑。
唯有這身刻苦學來的本事,成了唯一真實、也唯一能握在手中的依仗。
夜色如墨,沈洛初的身影在昏暗的街巷中快速穿行。
她並未察覺,一道暗影正悄無聲息地尾隨其後。
那人步履輕盈,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此人正是趙烈。
城西的破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陰森。
殘破的屋檐下蛛網密布,門前的雜草在夜風中簌簌作響。
廟內,斷壁殘垣。
地上散落着腐朽的稻草與破爛的桌椅板凳,空氣中彌漫着塵土與潮溼的氣息。
沈洛初徑直走向廟中央那座斑駁的神像。
神像的面容在昏暗中顯得模糊不清。
神像後的供桌下,李煙然躺在那裏,仍昏迷不醒。
沈洛初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瓶,拔開塞子,湊近李煙然的鼻尖。
“咳咳......”
不過片刻,李煙然悠悠轉醒,迷茫地睜開雙眼。
待看清眼前之人,她驚恐地往後縮了縮:“你、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爲何綁我至此?”
沈洛初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裏,是地獄。”
她慢條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鋒刃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李煙然,你今日的謀劃本是天衣無縫。
在沈卓回京路上假意遇險,逼他出手相救,你再順理成章地纏上他。
可惜啊,這出英雄救美的戲,演砸了。”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鋒利的刀刃。
“英雄沒等到,倒是等來了幾個乞丐。”
李煙然臉色驟變,強裝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
“哦?”沈洛初挑眉。
“在勾引我兄長之前,竟連他有個妹妹都不曾打聽清楚麼?”
李煙然瞳孔猛縮,失聲驚叫:“你是沈洛初?!”
“看來還不算太蠢。”
沈洛初冷笑:“我本可以讓你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去,但那樣太便宜你了。”
“你敢動我,公主絕不會放過你!”
李煙然強作鎮定。
沈洛初卻突然笑出聲,笑聲在空寂的破廟中回蕩,格外瘮人。
“你不過是被乞丐擄走,與我沈洛初何幹?”
李煙然僵在原地,那雙明媚的杏眼睜得極大。
“原來……原來如此……”
細微的聲音從她的喉間溢出,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
今日種種,皆是沈洛初設的局。
本該上演英雄救美的沈卓,被換成了幾個卑劣的乞丐。
那幾個乞丐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轉手就像丟垃圾一樣,將她交給了兩個身形魁梧、蒙面的男人。
她被那兩個蒙面人如同拖拽牲口般,扔到了這座荒廢的破廟裏。
一股恐懼如同潮水般襲來,瞬間淹沒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終於慌了神,聲音帶着哭腔:“別殺我!我對你有用!我可以幫你對付公主!只要你放了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匕首精準地刺入她的大腿,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濺上沈洛初的臉頰。
恰在此時,天際炸響一聲驚雷,震耳欲聾。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雨水瘋狂地敲打着破廟的屋頂。
沈洛初的神情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唇邊卻噙着一抹詭異的淺笑。
她緩緩拔出匕首,任由李煙然痛苦地蜷縮呻吟。
“爲什麼......爲什麼這般恨我?”
她想逃,想掙扎,可四肢被縛得動彈不得。
李煙然喘息着問:“我從未得罪過你……”
“爲什麼?”
沈洛初冷哼一聲,前世兄長殘廢後鬱鬱而終的畫面在腦中閃現,滔天的恨意幾乎將她吞噬。
她不再多言,刀尖精準地劃過李煙然的腳腕,瞬間將李煙然的腳筋全數挑斷。
“啊——!”
更加淒厲的慘叫在廟中回蕩。
李煙然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用盡最後力氣嘶喊:
“殺了我又如何?公主不會放過侯府的!今日是我,明日還會有別人,直到侯府徹底覆滅!”
沈洛初的眼神愈發駭人:“那就讓她放馬過來!神來殺神,佛來殺佛!不死不休!”
手中的匕首一次次插入李煙然的腹部,直到身下之人再無聲息。
“當啷”一聲,匕首從沈洛初顫抖的手中滑落。
她踉蹌後退,倚着牆壁緩緩滑坐在地。這是她兩世爲人,第一次親手殺人。
廟門外,陸景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
大雨浸透了他的衣襟,他卻渾然不覺,心中只有對沈洛初的疼惜。
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讓一個閨閣女子生出這般滔天的恨意?
他暗自發誓,此生定要護她周全。
沈洛初跌跌撞撞地沖出破廟,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着臉上的血跡與淚痕。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掩面痛哭。
李煙然說得對,殺了一個棋子,還會有新的棋子。除非……
她猛地抬起頭,任由雨水和淚水在臉上交織,眼中燃起火焰:“我要變強,要手握權柄。唯有如此,才能守護我想守護的一切。”
就在這時,一把油紙傘悄然遮過頭頂。
她愕然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中————竟是靖王陸景淵。
還未來得及開口,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倒下。
陸景淵毫不猶豫地扔下手中的傘,伸手將昏倒的沈洛初接了個滿懷。
輪椅因這突如其來的重量發出吱呀聲響,他卻穩穩抱住了她。
“主子!”長青驚呼。
“無礙。”
他低沉應道,小心翼翼地將沈洛初打橫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將廟內處理幹淨,不留痕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