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麻煩你跑一趟了。我剛從醫院回來,身子還不大爽利,就不多留你了。”唐春英一眼看穿她的目的,並不想搭理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我看外面停了好幾輛車,是不是京承在這裏?”顧秀琴毫無自知之明,伸長了脖子在客廳裏張望着。黑黢黢的眉毛畫得黝黑又粗,像兩條毛毛蟲在蠕動。
她故作小心翼翼的樣子,嗓門卻絲毫沒收斂,“京承現在多大了?28?還是29?”
唐春英頓時不樂意了,這老東西也忒不禮貌了!
“二十七!”
“二十七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說,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能說會道、嘴甜的,用他們的話怎麼說來着?哦,對,要會提供情緒價值。像京承這樣見了人躲着走的,將來可怎麼討老婆?難道要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顧秀琴頓了頓,臉上揚起一抹得意,故意讓自己的聲音穿透客廳,“我可跟你說,我那侄女的大兒子已經把對象定下來了,聽說女方是很有名氣的鋼琴家,家世好、長相好、有才華,兩個年輕人可謂男才女貌。前兩天我侄女和侄女婿還飛了一趟國外,跟女方家長把日子都定下來了,年底訂婚,明年就辦婚禮呢!”
如果放在以前,顧秀琴跑過來這麼一通說三道四,唐春英的確會被氣得不輕。
但現在,自家外孫都已經把人美心善的泱丫頭娶到了,她才不會跟這些跳梁小醜一般見識。
她只當顧秀琴是在放屁。
“那又怎麼着?”唐春英給自己續了杯龍井,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不屑地哼了一聲。
沒能刺激到唐春英,顧秀琴有點不甘心,“其實我侄女和侄女婿也是想着京承的,他們選了許家的千金想要安排她和京承相親呢!許家在海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門大戶了,你也勸勸京承,他這種情況,終身大事還是應該早日定下來......”
唐春英冷笑一聲,重重地將茶杯往茶幾一擱,震得清澈的茶湯灑了出來,“許家?慕家還真是臉都不要了,別以爲我不知道那位許小姐什麼風評。想把那種女人塞給京承,除非我老太婆死了!”
周姨見她要動怒,連忙跑過來替她按揉太陽穴,“老夫人,咱們京承少爺已經結婚了,別人就算塞天仙來也沒用。”
唐春英豁然開朗,“對啊,瞧我又老糊塗了。京承已經跟泱丫頭結婚了。”
顧秀琴渾濁的眼眸一頓,圓臉上的厚粉都跟着抖了抖,黝黑的臉皺成一團,“你說啥?京承結婚了?這怎麼可能?唐大姐,你不會是怕街坊鄰居笑話,胡編的吧。”
她眉毛挑得老高,滿臉嘲諷的意味,仿佛篤定了唐春英在撒謊。
“外婆,這位老奶奶是誰?”沈隨泱清亮的嗓音自樓上飄下來,仔細聽,還帶了幾分陰陽。
她下樓時沒扶扶手,腳步邁得利落,膝蓋微彎時帶着點隨性,頗有一種 “颯爽明豔” 的美感。
顧秀琴幾乎被這一抹明豔閃到了眼睛,“這......這位姑娘是?”她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沈隨泱,這姑娘該不是明星吧,長得也忒標致了!
沈隨泱走到了唐春英身旁,唐春英順勢拉着她坐下,給顧秀琴介紹:“這是我家京承的媳婦。”
然後她朝沈隨泱搖了搖頭,“她呀,不提也罷。反正以後你在路上見了,也用不着打招呼。”
“你!唐大姐,我可是一直都把你當做知心老姐妹。”
唐春英連連搖頭表示拒絕,“這是你一廂情願,我可沒你這種沒臉沒皮的姐妹。”
“唐春英!”顧秀琴惱羞成怒地喊了一聲,“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拿那件事說事,有意思嗎?”
“你們做的難看,還怕別人說得難聽嗎?”唐春英冷“哼”了一聲。
“明明是你們家含之自己拴不住自己的男人,還怪起別人來了。真有意思!”顧秀琴挑着眉眼,活脫脫一副小人得志的囂張模樣。
唐春英聞言,瞬間變了臉色。
她抄起茶幾上的喜糖和喜餅,直接丟了出去,“帶着你的這些東西,給我滾!”
顧秀琴粗壯的手指指着唐春英,“你真是不知好歹!萬般皆是命,唐春英,你都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還不認命呢!”
沈隨泱貼心地替唐春英拍背順氣,“外婆,你可千萬別動怒,有些人鹹吃蘿卜淡操心,自家後院着火不管,倒還有閒心在別人家嘰嘰歪歪,真有意思。”
從剛才的談話中,她大概已經猜到一點這位老奶奶的身份了,怕是和顧芳茵沾親帶故。
所以唐奶奶才見了她就來氣。
顧秀琴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沈隨泱說了什麼,不禁惱羞成怒,“你這小姑娘什麼意思,上下嘴皮子一碰,怎麼能說出這麼歹毒的話來?你再敢咒我們家試試!”
沈隨泱眨巴着無辜的眼睛問唐春英,“外婆,這位老奶奶平時身體怎麼樣?”
唐春英白了顧秀琴一眼,“她啊,硬朗的很,能吃能睡,每頓能吃三碗飯。你怎麼這麼問?”
“噢,我怕她外強中幹,精氣內傷,萬一在咱們家氣出個好歹來,那咱們豈不是糟了無妄之災?”
唐春英豁然開朗,看顧秀琴的目光更厭惡了,“好歹毒的計謀,想碰瓷我這八十多歲的老太太......”
“誰......誰誰說我是來碰瓷兒的?”她明明是來顯擺自己,看唐春英笑話的。
顧秀琴一下子亂了方寸,話都說不利索了。
沈隨泱放心地鬆了口氣,“那我接下來的話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顧秀琴豪橫地冷笑一聲,“笑話!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我還能被你唬住不成。”
沈隨泱故弄玄虛地掐指冥思片刻,“老奶奶您印堂發黑,官殺混雜,日支逢沖......”她欲言又止地搖搖頭。
顧秀琴滿臉不屑,但又覺得她說得很高深,好像很懂的樣子,內心又存了幾分敬畏,“你這小妮子什麼意思?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