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花那帶着怨毒和狂喜的尖叫聲,像是刺穿夜空的利刃,瞬間斬斷了麥垛後那彌漫的曖昧與深情。緊接着,一道明亮刺眼的手電筒光束,也隨之劃破了麥場上的漆黑,左右搖晃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次非得抓他們去浸豬籠!”
“浸豬籠”三個字,像三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李春桃的耳膜。她的身體猛地一顫,瞬間從剛才的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從腳底瞬間漫過頭頂,讓她渾身血液倒流,手腳冰涼。
她嚇得猛地推開趙野,卻被他更用力地扣住,緊緊地壓在麥垛與他之間。
趙野的呼吸依舊粗重而灼熱,他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狂野的占有欲並未完全消退,反而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又多了一絲凶狠的戾氣。他的身體依然緊繃,卻在聽到張桂花聲音的瞬間,迅速回過神來。
“該死!”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裏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和懊惱。
他知道,張桂花絕不會善罷甘休。上次在村委會丟了那麼大的臉,被領導點名批評,還當衆念檢討書,這筆賬她肯定要算在李春桃頭上。
而此時此刻,李春桃和他,在夜深人靜的麥垛深處……一旦被抓住“現行”,後果不堪設想!
浸豬籠,那可不是說說而已!在這個年代,鄉村的宗族規矩和保守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對“作風不正”的男女,懲罰嚴厲得超乎想象。
手電筒的光束,已經照亮了離他們最近的幾座麥垛。
李春桃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能清晰地聽到,張桂花那沙啞的嗓音,以及她身後跟着的幾個人急促的腳步聲,正在快速逼近!
“就在這邊!我親眼看見那野男人往這邊跑的!”張桂花的聲音帶着一種勝利在望的得意和瘋狂。
“春桃!你沒事吧!”
李春桃被趙野死死地捂住嘴巴,發不出聲音,只能拼命地搖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感覺到趙野寬厚的手掌帶着繭子,溫暖有力,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窒息般的壓迫。
他身體緊繃,耳朵微微側着,像是警覺的野獸,正在仔細辨別着周圍的聲音和動向。
周圍的環境,被手電筒的光束切割成明暗不定的碎片。麥垛內部,因爲他們的動作,細碎的麥稈從縫隙中滑落,蹭着他們的衣服,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李春桃緊張得連呼吸都放慢了,心跳卻快得像是要沖破胸膛。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趙野同樣粗重的呼吸聲。
麥垛外面,張桂花和她帶來的人,聲音越來越響亮。
“老王!老劉!你們看!這邊有腳印!”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肯定沒錯!趙野那兔崽子就在這附近!”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李春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
透過麥垛的縫隙,她甚至能看到,一道手電筒的光束,正透過稀疏的麥稈縫隙,直接照在了離他們不到一米的麥垛壁上!
她下意識地想要屏住呼吸,卻被趙野猛地一拉,整個人更深地嵌入了麥垛的縫隙裏。
他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死死地護住,就像一堵堅不可摧的肉牆。
李春桃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強勁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在這個命懸一線的時刻,這個男人的存在,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安全感。
“仔細搜!別放過任何一個麥垛!”張桂花那帶着穿透力的尖叫聲,仿佛就在他們頭頂炸開!
腳步聲,手電筒的光束,人影的晃動,一切都近在咫尺。
李春桃甚至能聞到外面張桂花身上那股刺鼻的汗臭味,以及她帶來的村民身上,混雜着泥土和煙草的氣息。
她渾身發冷,不是因爲夜晚的涼意,而是因爲極度的恐懼。
她從來沒有離死亡如此之近。
趙野的身體微微躬着,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地盯着麥垛外的動靜。
他的手,依然緊緊地捂着李春桃的嘴巴,另一只手,已經悄然地,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匕首在黑暗中,散發出冰冷的光芒,如同死神的鐮刀。
他漆黑的瞳孔裏,閃爍着危險的光芒,那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即將暴起反擊的征兆。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李春桃。
即便是拼上性命,他也要護她周全。
他緊貼着李春桃的身體,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寫滿了野性的保護欲和一往無前的決絕。
李春桃的心,顫抖着,又被他的氣息和眼神所感染。她相信他。
她感覺到外面的人群,正在對他們所藏的這個麥垛進行最後的搜查。
麥垛的頂部,傳來麥稈被撥動的聲音,手電筒的光線從上方滲透下來,照亮了麥垛內部一些細碎的灰塵和麥稈。
“這邊沒看到什麼啊?”有人開始不耐煩地抱怨。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往這邊跑了!”張桂花的聲音帶着一絲歇斯底裏,“再仔細搜!”
趙野的肌肉緊繃,呼吸幾不可聞。他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了。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只要有人敢探頭進來,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沖出去。
哪怕是以一敵衆,哪怕是再背上一個“流氓罪”,他也要爲她搏出一條生路!
李春桃感覺到麥垛外面,有人正伸出手,試圖撥開麥稈,往裏探查。
她的心跳,在這一刻,達到了極限。
下一秒,冰冷的刀刃,就要染血。
她和趙野的命運,就在這一堵薄薄的麥垛之隔,生死未卜。
他們只有一麥垛之隔,而外面的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麥垛被撥動的聲音越來越響,手電筒的光線,已經快要照到他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