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依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屋子裏‘啪’的一聲,原來是錢氏心情不好,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門口的小丫鬟們皆是一抖,屏住呼吸站着一動不動,生怕主母瞧見一個心情不好,自己可沒有好果子吃。
秦雲依心想,母親竟然被氣成這樣。剛想進屋,就聽見錢氏在屋裏大聲的說着:“徐嬤嬤,你看看,那個醃臢貨,都要騎到我頭上拉屎撒尿了。”
能讓母親氣的什麼粗話都往外說,看來下午的事情很嚴重。秦雲依停在窗下,無人敢催,她就安安靜靜的聽着房中母親所說的話。
“老爺也是瘋了。居然想要把那女人抬成平妻?!”
秦雲依一驚,原來爹爹許了人家這種諾言,難怪上輩子如姨娘在府裏橫着走,母親甚至一點辦法都沒有。
看來,如姨娘肚子的孩子,還真是她的靠山。
屋裏,徐嬤嬤安穩道:“我的大小姐,您這又是何苦呢?之前我就和您說了,也只有她生下來孩子,而且還得是男孩,才有可能得了這榮華富貴。這女子懷胎十月,日子長着呢,您擔心什麼呢?”
錢氏悶悶的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寧:“我總擔心她生下了兒子,將來就麻煩了。”
徐嬤嬤眼中一絲狠厲:“夫人您放心,她若是生下來了孩子,分娩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雖然錢氏不願意在嫡子出生之前就有庶長子出生,所以每個姨娘在伺候完秦老爺以後,錢氏都會安排一碗避子湯給她們。在秦雲依三歲的時候,秦府還是沒有嫡子出生,錢氏便做主停了湯藥。
可是秦府仍然沒有孩子出生,甚至連個女兒也沒有。難怪秦朗會如此寶貝如姨娘肚子的這個。
徐嬤嬤小聲說着:“奴婢敢肯定,如姨娘肚子的那塊肉,來歷不明!”
秦雲依聽到這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上輩子這個孩子出生當天就夭折了,如姨娘非說是母親害了她的孩子,鬧的家宅不寧,父母離心。
看來,這裏面還有着一層緣故。
秦雲依傾耳聽着,屋裏徐嬤嬤繼續說:“等她分娩的那天,不知不覺,讓穩婆...除了她肚子的那個後患就是。”
錢氏擰緊了帕子:“只怕等不到那天,那醃臢貨就要反了天了!我得想個法子,除了她。”
徐嬤嬤有些猶豫:“夫人,可她肚子裏的還有塊肉呢。”錢氏恨恨的說道:“你不是也說了嗎?她肚子裏的那塊肉,來路不正。竟然敢用這麼一個東西踩我的臉面,那也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秦雲依急了,萬萬不可,上輩子爹娘就是這麼離心的。這輩子,母親若是私下做了這些事,只怕讓父親知道了,又要重蹈上輩子的覆轍。秦雲依也顧不得聽牆角了,急急地跨進了屋子。
眼見秦雲依來了,錢氏和徐嬤嬤不約而同的住了嘴。錢氏奇怪,這個點了,怎麼秦雲依還來自己院子裏了。
徐嬤嬤笑的一臉慈愛,只說:“小姐是不是餓了?廚房剛打掃出來,正在做晚膳呢。”說着拿起桌上的糕點,遞給秦雲依,“小姐先吃點梅花糕墊墊肚子。”
秦雲依看看徐嬤嬤,母親這邊的東西,都是放心的。徐嬤嬤更不會害自己。秦雲依點點頭,拿起一塊糕點,細細的咀嚼。
錢氏望着自己的女兒,斯斯文文,這幾年越發出挑,心中暗暗的嘆息。“姐兒,今天是不是驚着你了?”
秦雲依搖搖頭,甜甜的對着錢氏笑着:“不礙事。那女人不懂規矩,母親也不必和她計較。左右她連個姨娘都不算。”
錢氏笑道:“這話說的,她肚子裏有一個小弟弟,怎麼能說連姨娘都不算呢?”
秦雲依一臉天真:“每個姨娘都要過來給娘親您敬茶,娘親喝了茶,賞了大紅封以後,才是姨娘呀。那女的家宴都不來,娘親都沒有喝到您敬的茶,怎麼算是姨娘呢?”
一席話說的錢氏和徐嬤嬤茅塞頓開。是啊,做姨娘,也是要過了手續的。主母不同意,就不能寫上家譜。說到底,如娘現在還只是個外室。
而外室的孩子,與奴仆無異。
秦雲依見母親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終於微微的放下心來。她不想打攪母親休息,臨走的時候,秦雲依握住錢氏的手。一字一句的說着:“不管怎麼樣,母親,您永遠有我。”
錢氏慈愛的摸摸秦雲依的頭,讓徐嬤嬤送她回屋。秦雲依怕母親忍耐不住就動了手,到門口後,又回頭和錢氏說:“娘,下午讀書,陳弘謀的《從政遺規·薛文清公要語》上說,論事不可趨一時之輕重,當思其久而遠者。”
錢氏一震,想不到女兒竟然如此聰慧。錢氏點點頭,說:“娘知道。先謀後事者逸,先事後圖者失。”
如此,秦雲依總算放了心,看來母親是不會亂了心智。於是由着秦嬤嬤將自己送回屋子。
錢氏坐在屋裏,默默的想着。只要把外室的名頭按在如娘頭上,將來不管如何,她都翻不起來任何水花。
一個外室,還肖想做平妻,真是癡心妄想。若她肚子裏的孩子真是秦家的,自己看在孩子的面上會讓她做個貴妾。可偏偏這孩子來路不正,那如娘這輩子,就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賤妾的位置上。
錢氏長長的舒了口氣。自己緩過勁兒來也暗暗的笑自己是不是老了,若不是女兒來提醒自己,自己不和丈夫說明清楚情況就私下出手,動了丈夫自以爲的骨肉,這所謂的殺子之仇,必然是結下了。
慢慢的,自己必然會和丈夫離心離德。
好險好險。自己難得糊塗了一步,好在女兒一番話點醒了自己。
吾家有女初長成。錢氏看着女兒小小的背景,內心升起一陣驕傲。
只是這樣,女兒身邊的丫鬟們,要趕緊清理一遍了。錢氏暗暗打定主意,什麼都比不過自己的女兒。如娘那個賤人,先讓她在府裏撲騰着吧。這府裏,有的是人看她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