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陳默選擇婁曉娥作爲下一個目標,未必沒有一絲惡作劇般的念頭——中院賈家、前院閆家都擺了棺材,就後院還空着,這多不整齊?他那潛藏的、屬於復仇者的強迫症,隱隱發作。
他不再猶豫,集中精神,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指尖,對着那本懸浮的死亡筆記,開始用意念刻下冰冷的判決:
婁曉娥,於賈東旭、閆埠貴兩家共同舉辦喪宴當日,因賈張氏與楊瑞華均想借其“大小姐”身份充門面、多收禮金,而被兩家人強行拉扯、軟硬兼施,抹不開情面,只得先後在賈、閆兩家簡陋的席面上各吃一遍。兩席飯菜皆粗劣不潔,混食後引發嚴重腹瀉。
是夜,婁曉娥腹痛如絞,頻繁起夜。最後一次如廁時,因身體虛脫、夜色昏暗,失足跌入四合院公共廁所的茅坑之中,奮力掙扎卻無法爬出。
其夫許大茂久等不歸,察覺有異,出門尋找,於廁坑中發現奄奄一息的婁曉娥。緊急送醫後,因污物嚴重感染,引發多種並發症,搶救無效。
彌留之際,婁曉娥需反復念叨“我有罪,我有罪”,直至斷氣。
寫完最後一個字,陳默指尖的能量仿佛被抽空,一陣虛弱感襲來。但他看着那血色的字跡緩緩隱沒在筆記中,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
你不是講“價值”嗎?不是看不起“沒價值”的人嗎?那就讓你死在你最看不起的、因“抹不開面子”而妥協的陋習上,死在這大雜院最污穢不堪的角落,讓你臨死前,爲你那冰冷的“價值論”和虛僞的“面子”懺悔!
卡戎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拍手笑道:“妙啊!讓她死在茅坑裏!真是對她那種假清高最好的諷刺!我都等不及要嚐嚐這位‘資本家小姐’靈魂裏,混合着污穢、羞恥和絕望的滋味了!”
轉眼就到了賈家和閆家約定好“各憑本事”辦席的日子。院子裏剩下的幾戶人家,雖說心裏一百個不情願,但畢竟住在一個院兒,面子上的功夫還得做。大夥兒默契地把一家人拆開,男人去賈家坐席,女人孩子就去閆家,或者反過來,好歹把兩邊的禮數都應付到。禮金也心照不宣地拆分,原本打算隨五毛的,變成一家給兩毛五,算是堵嘴錢。兩家的席面果然寒酸到令人發指,清湯寡水不見油星,除了燉得爛糊的白菜就是沒削皮的蘿卜,吃得人直泛酸水。
可到了婁曉娥這兒,卻犯了難。誰都知道婁家底子厚,婁曉娥出手比她那摳搜丈夫許大茂闊綽多了。賈張氏和楊瑞華都鉚足了勁,恨不得親自上手把這位“財神奶奶”拽到自家席面上。賈張氏拉着婁曉娥的左胳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訴苦:“曉娥啊,你得給東旭撐撐場面啊!” 那邊楊瑞華就扯住婁曉娥的右胳膊,紅着眼圈念叨:“小婁啊,老閆走得冤,你可不能偏心啊!”
婁曉娥被兩人拉扯得頭暈眼花,她那點“傻蛾子”的面子功夫和不願得罪人的性子此刻成了最大的拖累。她實在抹不開這左右夾擊的情面,最後心一橫,牙一咬,硬着頭皮決定——兩家的席,都吃!兩家的禮金,都給!而且爲了顯示“不偏心”,她愣是給每家都封了五塊錢的厚禮!
這下可好,她先是坐在賈家那瘸腿的板凳上,硬着頭皮吞了幾口寡淡無味的白菜幫子;緊接着又被楊瑞華熱情地拉到閆家,對着幾乎一模一樣的蘿卜塊,強顏歡笑地又塞了幾口。冷一口熱一口,油腥不見的粗糙飯菜混在一起下肚,等她終於脫身回到後院自己家時,只覺得胃裏跟揣了塊冰疙瘩似的,又沉又涼,隱隱作痛。
“真是倒了血黴了……”婁曉娥揉着不舒服的肚子,心裏暗罵這兩家窮酸,臉上還得維持着僵硬的笑。
到了半夜,報應來了。肚子裏翻江倒海,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把她從睡夢中拽醒。她捂着肚子,臉皺成一團,趕緊搖醒旁邊的許大茂:“大茂……不行了……我得去趟茅房……” 許大茂睡得迷迷糊糊,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去就去唄,吵什麼……”
婁曉娥也顧不上跟他計較,套上件外套,端着煤油燈,夾着腿,一步一挪地沖出院子裏那個臭氣熏天的公共廁所。夜裏漆黑,廁所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她手裏那豆大的燈苗在風中搖曳。她剛蹲下沒多久,就覺着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手腳發軟,眼前發黑——顯然是吃壞東西加上夜裏着涼,引發了嚴重的虛脫。
“哎呦……”她低呼一聲,想站起來,卻腿一軟,整個人失去平衡,朝着糞坑的方向就栽了下去!“噗通”一聲悶響,冰冷的、粘稠的、惡臭的糞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驚恐地掙扎,想呼救,污水卻嗆進了她的口鼻,煤油燈也早已熄滅。黑暗中,她徒勞地揮舞着手臂,指甲在溼滑的坑壁上抓撓,卻根本無法着力。污穢灌滿她的肺葉,絕望和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鐵鉗扼住了她的喉嚨……
不知過了多久,許大茂被尿憋醒,發現婁曉娥還沒回來,才罵罵咧咧地提着褲子出來找。廁所裏惡臭撲鼻,他捏着鼻子用電筒一照,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婁曉娥大半個身子泡在糞坑裏,只有一只手還無力地搭在坑邊,早已沒了動靜!
“救人啊!快救人啊!”許大茂嚇得腿都軟了,連滾爬爬地喊人。等鄰居們七手八腳把婁曉娥撈上來,人已經面色青紫,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送到醫院搶救,醫生直搖頭,說是嚴重污物吸入導致肺部感染和多器官衰竭,沒救了。
彌留之際,婁曉娥似乎恢復了一絲意識,她瞪大眼睛,瞳孔裏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和污穢,嘴唇哆嗦着,用盡最後力氣,反復地、微弱地念叨着:“我有罪……我有罪……” 然後,頭一歪,徹底斷了氣。至死,她身上都散發着那股洗刷不掉的、來自茅坑的惡臭。這位精於算計、自恃清高的“資本家小姐”,最終以她最意想不到、也最不堪的方式,結束了她的一生。後院,終於也“如願以償”地擺上了第三口棺材。